云虎山的清晨,朝露宛如珍珠般挂在每一片树叶上,晶莹剔透。轻风扫过树梢,滴滴朝露从树叶滑落,打湿了树下忙碌的人们。而在树下,假宋东明正指挥着一群蒙面黑衣人将一袋袋粮食装运上马车,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有序。
突然,假宋东明摸了摸被露水打湿的鼻子,抬头看向密林之间。一抹嫣红在树梢间若隐若现,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当他再次睁眼时,一抹红色的倩影从天而降,宛如仙女下凡。
“夏云澜!”
随着他的惊呼,四周同时传来了呼喊声:“冲呀!”一时之间,林中万鸟沸腾,沉睡的鸟儿们也被惊醒,扇动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快走!”假宋东明见此情形,赶忙大声喝道。
黑衣人们反应迅速,纷纷拔出刀剑,将假宋东明护在身后。假宋东明趁机跳上了马车,与那些粮食挤在一起。另一名离马匹近的黑衣人则猛地冲向马匹,一跃而上,两手猛地一甩缰绳,“驾!”马车迅速动了起来,朝着前方冲去。
马车的速度实在太快,云虎寨众人又并非亡命之徒,根本不敢冲上前,只得被迫让出一条道路,让他们朝前开去。夏云澜在空中见状,眼神一凝,几个翻转直接调换了方向,脚踏上一棵大树,直直地朝着马车冲去。
众人见状,皆是震惊于她的实力,众蒙面人更是急切地想要冲过来。
夏东豪一声大喝:“给我把他们困在这里!”众匪瞬间回过神来,朝着蒙面人就攻了过去。人多势众之下,蒙面人们根本没办法支援假宋东明,只能在内心里祈祷着自家主子不受伤害。
然而,在绝对实力面前,运气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眼见马车就要逃离视线,夏云澜一把扯下自己身上那孤单得只剩下一节的袖子,“呲啦”一声,长袖瞬间变成了一条丝带。她迅速将丝带绑在短刀之上,随后快速射出,瞬间勾住了远处的一棵大树。夏云澜如同荡秋千一般,借助丝带的拉力,速度竟是更胜了一筹。
“快!”假宋东明心下一慌,一种没来由的不安让他忍不住再次催促道。
“主子,不行了,马儿已经达到极限了。”驾车的黑衣人焦急地说道。他无论怎么挥动长鞭和缰绳,马匹的速度都无法再提升,甚至隐隐还有减速的趋势。
而就是这样的情形下,夏云澜已经如鹰隼般迅速接近了马车。她紧握短刀,刀刃闪烁着凌厉的寒光,刀锋直指马车。假宋东明心头一震,深知此刻逃脱无望。他深吸一口气,对驾车的黑衣人果断下令:“你断后,无论如何要拦住她!”
“是!”黑衣人应声而出,没有任何犹豫,与假宋东明迅速交换了位置。紧接着,他一刀斩断了板车与马匹的连接。马匹一脱束缚,速度陡增,载着假宋东明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黑衣人黑衣人见状,心中微松,然而下一刻,凛冽的刀风呼啸而来,黑衣人侧身躲避,同时用长剑抵挡,但手臂仍被锋利的短刀划破。
“让你们偷我粮食,让你们偷我粮食!”夏云澜的眼中透露出深深的寒意,此刻的她仿佛陷入了某种狂热的状态,对黑衣人的攻击愈发猛烈。
此时的黑衣人已经被变幻莫测的刀给搞得连连后退,实在是那刀太快、刀风太过凛冽。数息之间,已经让他身上出现了大大小小几十个伤口。虽然伤口不深,不至于致命,却万分疼痛,仿佛被数万只蚂蚁在身上啃食一般。
“别…别打了……”他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承受这样的折磨。但夏云澜仿佛没听见他的求饶,棕色的眸子里仿佛浸满了浓墨,黑得看不清情绪。
刀风持续,宛如没有结局一般。
黑衣人越来越绝望,越来越崩溃。终于体力被透支、理智被打倒,手中的长剑逐渐向下垂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丫头,住手,留活口!”这声音如同晨钟暮鼓,瞬间唤醒了夏云澜和黑衣人。
夏云澜的理智逐渐恢复,她看着面前几近崩溃、已经对生散去了意愿的黑衣人,她抿了抿唇,难得服了一次软:“抱歉。”
她不该陷入过去的回忆,不该将那个时代的自己带入到这个时代,更不该折磨眼前这个人,所以她很抱歉。
然而,就在这时,黑衣人却抬起头,眼神迷茫地看着夏云澜,声音微弱而飘忽:“谢谢。”说完这句话,他张嘴猛地朝下一咬,倒地身亡。
谢谢?谢什么......
眼前的这一幕让夏云澜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忍不住退后了数步。她惨白着一张脸,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黑衣人说出那句感谢时的神情。绝望中带着一丝解脱,解脱中又带着一丝释怀。
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
“丫头,怎么了?”夏东豪急匆匆地赶到现场,看到夏云澜惨白着脸站在那里,手指不断颤抖,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他立刻跳上板车,仔细检查女儿的状态。
然而,翻来覆去地看,夏云澜身上并无任何伤痕。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夏东豪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和深深的担忧。
夏云澜抬起头,望着这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心中的归属感却摇摇欲坠,找不到落脚点。
“说!”夏东豪目光如炬,再次催促。
夏云澜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事儿。”她的身体确实没有受伤,但心灵却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夏东豪还想继续追问,却被一旁的黎宫拦住了,“让她自己先静静吧。”
无奈之下,夏东豪只得转头吩咐众人将夺回来的粮食运回山寨。而夏云澜在这一路上始终默默无言,唯一提及的就是:“我追踪的那个黑衣人也自尽了。”那个黑衣人就像他们之前围剿的蒙面人一样,咬破了藏在假牙中的毒药,毒液流入喉咙,瞬间毙命。
夏云澜敏锐的感知力自是察觉到了亲爹的担忧,但她此刻什么都不想说,晕晕乎乎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蓝皓已经解开了她用袖子做成的“绳子”,见她回来,便放下手中的剑,微笑着打招呼:“你回来啦?”
夏云澜抬眸看了一眼蓝皓,笑得真虚假,不想理会。
“你怎么了?”蓝皓曾见过她嚣张跋扈的模样,也见过她勾人心魄的样子,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他心中一痛,竟脱口而出问出了这个不符合他们两人关系的问题。
夏云澜抬起头来,看向蓝皓。他那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关切,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几分。不知是因为那张脸的加分,还是因为心情郁闷想找个人倾诉,她竟不受控制地开口问道:“蓝皓,你杀过人吗?”
“杀过,而且很多。”战场上鲜血洒满大地,染红了地上的弓弩箭矢,也染红了将士们的双眼。飘扬的旗帜歪歪扭扭地倒了一地,伴随着战马飞扬的尘土仿佛成了永无止境的硝烟。
夏云澜听后默然许久,然后抿了抿唇:“那你杀完人会感到愧疚吗?”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但却是第一次在杀人后感到如此强烈的悔意。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与末世不同吗?还是因为自己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变化?
“有时候愧疚过,有时候没有。”蓝皓坦诚,他的眼神深邃,仿佛在回忆过去的种种经历。
夏云澜踌躇了半晌,她的内心充满了犹豫和纠结:“那......如果别人临死前对你说谢谢,是什么意思?”
蓝皓挑了挑眉,有些明白了夏云澜的困惑:“那或许是一种解脱吧。”
夏云澜的思绪回到了那个黑衣人身上,他的神情确实是解脱,是因为活着太痛苦了吗?还是因为她的攻击让他无法承受?她的攻击方式,似乎与凌辱毫无区别。可是在末世,她只有这样才能杀死高级丧尸啊!是因为那个黑衣人的实力没有丧尸强悍吗?
一刹那,她的脑海里仿佛有烟花爆炸之感,瞬间通透了许多。但她还是不肯轻易放弃,她不想承认自己是真的陷入了魔怔:“那你觉得杀人是什么?”
蓝皓侧过头去,望向窗外。白云在天空自由飘荡,晴朗的天空仿佛能驱散人们心底的阴霾。他缓缓开口:“杀人啊,是一种手段,但也只是一种手段。若它变成了别的,比如一个任务,比如复仇,那杀人就不再是单纯的手段了。杀人者,人恒杀之。”
夏云澜苦笑,心中充满了愤懑:杀人者,人恒杀之。那她这种人,不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吗?可是,如果她不杀人,又该如何活着呢?
正当她陷入深深的纠结时,耳边再次传来了蓝皓那清冷的声音:“但我觉得杀人要看原因,要看过程,要看那个人是否该杀、如何杀、杀了会有什么后果。”
夏云澜有些茫然,她那原本幽暗的眸子此刻清澈了不少,看起来就像一位无辜单纯的少女。
蓝皓轻笑,很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她的头。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勾了勾手心,平复了那股心痒:“给你举个例子吧,比如敌国细作,你杀与不杀?”
夏云澜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那若是敌国子民呢,杀与不杀?”蓝皓继续追问。
夏云澜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她并非杀人狂魔,自然不会去杀害那些无辜的百姓。
蓝皓看出了她片刻的沉默和内心的挣扎。虽然他知晓她可能并不能完全理解自己的话,但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这表明她心中也有自己的一杆秤。于是他进一步引导道:“那为什么明明都是敌国人,你却有两种不同的处理方式呢?”
夏云澜脑海里一转,心中浮现一个答案。
蓝皓轻笑一声,轻声开口道:“因为我们既不是刀俎,也不是鱼肉。所以心中那杆秤要放好。该杀与不该杀、怎么杀都得凭心而定,莫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凭心而定吗?
夏云澜恍惚间有些明了了。她最终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一切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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