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水流涌动,沙尘飞扬,短暂遮蔽住邬寂的视线,他闭着眼再次连挥出几道煞气,无死角的刮向水怪所在的位置,水怪随即操控剩余几条手臂拼命向他抓来,邬寂顿时迎接不暇,在水里爆发出一团团煞气,却还是有漏网之鱼,利爪划破他的衣服,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邬寂咬着牙忍住痛,直到攻击停歇,他微微睁开眼,才发现水怪已经趁这会儿功夫逃之夭夭。他向下挥出一道煞气,借助冲击力快速浮出水面,爬上船舷。
接触到新鲜空气,邬寂忽然一愣——他刚刚在水下那么久,怎么也没呼吸困难?
想到这儿他面色一凝,双手放在胸前静静感受自己心跳,直到很久以后才缓缓听到一声微小的颤动声,微微松了口气。
……还有心跳,没到最坏的情况。
自从接触煞气以来,他就能感觉到每次接触煞气都会导致他的生理功能下降,而残留在他体内的煞气越来越多,几乎每次去研究组那儿测量的时候煞气浓度都在上涨。
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的心脏停跳了会发生什么,而正是这种未知的恐惧摄住了他的大脑,让他头一次感到了害怕。
他开始根据心跳频率调整呼吸速度,达到平衡后,他才放下心来,打开自己背包,重新带上耳机。
“邬寂?邬寂?你那边怎么样?”那头后勤人员正在呼叫他。
邬寂答道:“刚才遇到了一只有两道半煞结的水怪,现在已经好了。”
那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有受伤吗?顾问已经带着人赶过去了……”
他话语刚落,快艇上便浮现出几朵金莲,谈云笺自虚空中迈出,看见他的时候微微一愣。
邬寂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十分之惨,整个人在水里泡了一遭后都湿漉漉的,衣服上还有大大小小十几道裂隙划痕。透过划痕,能看见往外渗着血的伤口。
谈云笺默默脱下自己制服外套,给他披上:“抱歉,我来得急,没带多余衣服。”
邬寂一愣,刚想说他其实感觉不到冷,谈云笺已经不由分说地给他系上扣子:“医护人员都在岸边,伤口要及时处理。”
“哦,好。”邬寂乖乖点头。
上了岸,医护人员给邬寂打了一针破伤风,又准备消毒他的伤口,邬寂刚刚打斗兴奋的时候没感觉太疼,现在用棉签消毒的时候才感觉疼得厉害,几次没忍住乱动,把医护人员急得冒汗。
“……别乱动。”谈云笺走过来轻轻扶住他,几道金线微微缠住他,邬寂顿时感觉疼痛一轻,惊异地看向他,对方微微低头:“是共感,好点了吗?”
……共感?
那岂不是说他感到疼的时候谈云笺也会跟着疼?邬寂皱起眉,小声说:“算了,谈云笺,你别用心魄……我不疼的。”
谈云笺摇头:“没事,你放松。”
医护人员花了几分钟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可以了,这几天伤口不要见水,要及时换绷带……”
邬寂应着,谈云笺在旁边忽然伸手去按耳机,皱起眉:“……什么?”
“联系不上沈复林语了?”
仿佛是应和着他的话音,不远处后勤组的人匆匆跑来报告:“顾问,在镇骨井附近检测到S级煞气波动,卫星地图上还显示市内出现了两处异常煞气源,恐怕是A级的鬼怪……”
“顾问,葛羡姝失去信号,蒲同仁请求支援……”
……
几分钟前,西山。
山林间传来刀刃破空声,天锋刀刺穿死相凄惨的男鬼喉间,将煞结引爆。
“这没完没了了……”沈复擦了擦额头的汗,将天锋刀拔出,再次往侧边一挥,将一只伺机想偷袭的三头犬妖拦腰斩断。
他半小时前来到西山,花几分钟补全了符文后就一直在和这堆鬼怪缠斗,虽然这群鬼怪平均实力都不是很强,有些甚至挨不过他一刀,但像这样潮水一般涌上来,他就是铁人现在也有些撑不住了。
又一刀将犬妖彻底杀死,沈复周边暂时静下来,他微微松了口气,想往外走,迈出脚步的一刹那身后阴影突然动起来,一道黑影直窜向他后心,沈复来不及反应,却听见子弹破空而来,猛地将那阴影怪的煞结洞穿。
“林语!”沈复抬头看见立于树梢的好友,笑起来:“你那边没事了?”
“差不多吧,”林语说,“我又布了个阵,把阵眼加护起来了。”
“那感情好,”沈复笑眯眯地说,“咱俩合起手来把这群妖魔鬼怪清理干净!”
他说罢,刀尖一挑,将躲藏在树林中的鬼怪抛起,林语的手枪随即衔接上来,符咒子弹准确命中煞结,在半空中引爆。
林语一来,沈复只需全力挥刀迎敌,自有林语在后面帮他补刀,顿时倍感轻松,很快在这片区域里就感觉不到煞气了。
沈复收刀,林语的枪口一转,向树林里开了一枪,皱眉道:“好像有人……”
“没事,先别管它,”沈复道,“邬寂那边好像出问题了,谈云笺刚赶过去。后勤组说在市中心检测到了煞气源,先去解决掉再说……林语,布个阵保护阵眼。”
林语听完耳机里传过来的急报,暂时把心底的疑虑压下去——他从刚才就感觉到这层出不穷的鬼怪身后一定有人操控,不然如何解释这些鬼怪看见同伴被杀还能前赴后继地冲上来?要知道它们也是会趋利避害的,这背后肯定有人在干涉。
不过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距离12点还有4个小时,他们得抓紧时间了。
布完阵,两人从树林中奔出,朝着地铁站奔去,坐上电梯时两人都气喘吁吁,沈复伸手按下关门键:“呼……去南站……”
就在这时,林语突然心中一惊,按住他的手:“等等——”
电梯门轰然紧闭,地上的阵法骤然闪起不详的红光,随着嗡的一声,轿厢震动起来,沈复转过身去,看见轿厢的三面墙壁都成了镜面,里面的场景无限延伸。
“糟了,这应该是一个阵法……”林语皱着眉仔细观察环境,接着看向沈复。
沈复自然懂他什么意思,不等他发话,挥手召出长刀,刀锋一横,向镜面斩去。
下一秒,林语及时扯住沈复的衣领,将他拎着在空中一跃,躲过了从侧面镜面窜出的一道煞气。
林语观察着阵法有没有发生变化:“……这阵法肯定不是光靠蛮力能打破的,恐怕是你使出去多大力量,它就能反射回来多少。”
情况不容乐观,两人沉默半晌,沈复轻轻地说:“林语,你说……特情处的传送阵向来没出过问题,这次却捅这么大篓子,要知道传送阵的维护一向是交给林家人的。”
林语抿了抿唇,“葛家的御妖,林家的阵法……这次煞气波动,我感觉同四大家族脱不了关系。”
两人顿时沉默,沈复叹了口气:“我最烦这种了……”
他和林语虽然属于四大家族的人,但因为活的时间太长,跟现在沈,林两家的人已经不熟了,平时基本也不去关注家族内部事务,但如果四大家族真的有了异心,他俩也是被怀疑对象——被自己人防着可不好受。
“算了,先想办法出去吧。”沈复叹了口气,“现在几点了?”
林语低头看表:“现在是上午8点20。”
——距离截止时间还有3小时40分钟。
……
西南镇骨井附近。
镇骨井位于一条正在拆迁的胡同深处。这地方处处破败,断墙与残垣同瓦片一起被灰尘淹没。
镇骨井所在的四合院里,葛羡姝躲在一处危墙后,头上冷汗直流,手上攥着的符咒都被汗水打湿,他的耳机发出一阵阵嘶哑的电流声——被高强度的煞气侵蚀后,耳机已经无法再接受到信号了。
他靠着的墙后面,窸窸窣窣地传来血肉混合着骨头被嚼碎的声音。
透过脚边玻璃碎片的反光,他能看见一只很大很大的猫妖,它站起来几乎有这房子高,咀嚼时尖牙泛着寒光,几口就将这堆骨头碎沫舔食干净。
它的毛发沾着血,舌头舔着吃剩下的血泊,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大概心情很是愉悦。
葛羡姝攥成拳的手有些颤抖,他露出不忍的神色,移开视线,眼前仿佛还残留着夏翰书的身躯被猫妖一口从中间咬断的情景……
制服上的血腥味一阵阵上涌,他忍住胃里的翻涌,心中几乎有点绝望了。
……他还能活下去吗?
死亡在不久前似乎还是一个距离他很遥远的事——即使他身在特情处壹组这样一个特殊的部门。
葛羡姝知道他是幸运的,从小到大,他身旁总有人护着。
小时候,有葛镇元挡在他身前,让他不用从出生开始就用心魄饲鬼修习御妖之术。后来,有父母护着他,让他能自己选择继承林家的符咒方术,哪怕修习得不好,父母也只会摇摇头说他没那天赋,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没逼过他下苦功夫。
等他长大,进了特情处,也有沈复、林语和其他组员罩着他。他知道自己在壹组的定位就是个吉祥物,刚进来的邬寂给组里的贡献都比他大,他也习惯了这样的保护——不管身处何处,只要呼叫支援,总有人会来帮他,总会有人能及时挡在他身前……
可这次不一样。
当葛羡姝眼睁睁看着曾经同他一起嬉笑打闹的夏翰书被猫妖生吞活剥,而他却无计可施,用同伴以生命换取来的时间躲在墙后苟延残喘时,他才头一次真正尝到了刻骨的恐惧。
……他无能为力。
他只是一个至今连传送阵也画不好的半吊子术师,甚至连高于第二临界界限浓度的煞气都撑不了多久,入组考核时C级的水妖都能把他弄得一身狼狈,他又怎么有胆量对上这只猫妖呢?
葛羡姝绝望地埋下头,感受到煞气在一点一点侵入他的躯体——在这庞大的煞气污染源旁边,即使是待着不动也会被煞气侵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有一瞬间他甚至想:不如就这样死去好了。
煞气会一点点加快他全身的细胞衰老速度,并且随着侵蚀加深,他会逐渐失去感官,安静且并不痛苦地陷入长眠……这之后如果他的执念比较深,他的心魄会聚拢煞气,让他变成鬼弥留世间,不过这样一来,他或许会缺少很多记忆,忘记除了执念以外的东西,而且若他的执念无法消解,煞气会一点点蚕食他的心魄,最后他就会魂飞魄散,连个渣都不剩。
不过他觉得自己也没多大执念,如果不变成鬼,他的心魄回去哪里呢?这世界上有地府这种东西吗?……不过也对,连天庭都有了,难道还会缺个地府吗?
……他的执念……父母……葛叔叔……沈组长……哦,还有邬寂……
就在他的意识已经快要浮起的那一瞬,巨大的爆炸声忽然将他惊醒,葛羡姝猛然一惊:我刚才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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