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陆妄睨了他一眼,了无兴味地别开视线。

待人都进来,押人的撤刀外出,顺道将门带上了。

门关后,本微弱的天光被阻断,屋内更是缺了颜色,代之以死寂的昏黑。

“大人,今天的最后一批人已带到。”

“嗯。”陆妄翻了翻卷册,问道:“都是死罪?”

关五点头,“是,唯一一批全是死罪的人。”

陆妄微挑眉:连日的不爽积压在心头,此刻像是找到了发泄的棉花们,他语气稍显轻快,道:

“那先打上十大板子。”

关五惊了一下,但不敢质疑:“是。”

话落,偌大的厅房内,十余条长凳落定,汉子站定,高抬板子面如铁。

凌清隔着些距离向上面那位看去,虽光线偏暗,但凌厉的五官不减风姿——刚想收回视线,对方的眼便张狂地闯进他的视野。

说狠不为过,深嵌着战场的杀伐之气,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势如渊渟,化不开的沉冷。

还真像个将军…

凌清偏头,走到木凳旁,不太熟练地趴下去后,旁边的陈挺顶出上半身,将他一撞,“那个,我经常挨打,经验多。你等会像我那么躺,伤势会轻一些。”

“好。”不明所以地应下后,凌清将他的姿势印入脑海。

“嘀咕什么,又不是死刑,需要什么遗言!”

领头汉子一板子拍下,许是添了一点儿情绪,板下的人吼了声撕心裂肺,两道横着的眉毛瞬间竖成了两条河,身下的长凳跟着人一抖。

凌清默默收回视线,脊背同冰凉的板子相触,衣衫被打得团皱,突兀的红痕初现。

雪里落梅,梅红成行。

板子落得比想象中要轻一些,凭心而论,伤不算重,只是痛。

尤其对于痛觉敏感的他而言。

他衔咬着手,齿尖深深陷入肉里,血聚汇成滴,圆滚得剔透,鱼贯从手侧滑落。

十板子下来,本蔓延着的躁动气息悉数散去,独属于公堂之上的肃然从血腥味里冒头,在一众黑邪势力面前,颇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

板子声停歇,陆妄站起身来,腰身上雕金缝银的刀鞘半出头,平添了些诡谲,他的声音如同浸了数九寒冰,冷得人头皮发麻:“刘洺,上药。”

从不知名角落里冒出声音:“是,大人。”

刘洺备药还没上来期间,胡水子又吐了一大口血——

也是,板板落人鞭痕上,可比伤口上撒盐来得痛快!

凌清睁开氤氲着雾气的眼,疼意从脊背四处扩延,牵系着每根神经,他动作迟缓地从口中挪出有些麻木的手,头上细细密密地布着汗,罕见地,红润浮上了脸颊。

“你还行吗?”陈挺像个没事人儿一样,从木凳上转了半边脸过来。

凌清轻舒呼吸,因痛逼出的泪痕浅浅淡淡的,他勉强地勾唇,声音虚悬:“还行。”

“那就好,刚刚看你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还纳闷了:十板子不就是家常便饭吗…”

话落,背上结结实实地落了一板子,偷巧姿势没摆好的陈挺,脸一拧,微抬起的胸膛往凳上重重一砸,胸腔震碎的通透痛感让他彻底瘫下去。

“要不再来十鞭子,多吃点免得饿了?”汉子将板子抽起来,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一道血肉模糊的板印。

——脸上分明印着一串字:“离北战士的一板顶十板”。

“那倒也不用…”

陈挺被打蔫儿一样,半天扒在凳上直不起身来。

刘洺姗姗来迟,便摇着药瓶边说话:“接下来,看谁倒霉了!这药里呢,保不齐有毒药,毒药呢,是上任司使留下的东西,不多,也就四五颗吧。至于其他的什么药丸,我也不懂,是更毒呢,还是没毒,我更是一点儿也不清楚。”

他说道一半,瘦猴就开始抖,抖得身下的凳子发出跺地声。

“那个猴儿,这么想吸引我注意?”刘洺笑着走过去,挑了一颗漂漂亮亮的粉色药丸,一把塞进他嘴里,手掌从下巴处往上一顶,道:“味道如何?”

还没听到答案,人两眼一翻,从凳子上翻了一下。

一阵动静声在宽敞的大殿里被放大,连同胆子壮的也都不同程度地埋了头。

刘洺也讶了一下,但很快调转心情,继续:“人是吓着了,又不是真死了。不过,现在该你们了,是要自己挑还是我来挑?”

无人回话,只有倒吸凉气的声音。

刘洺晃了晃瓶子,转悠到了胡水子面前。

胡水子伤极重,几板子把他打进凳里嵌着了般,刘洺往下,递了半天没碰到人嘴,索性抓着他鸡窝般的毛发,往上一扯,电石火光之间,手一转,药丸顺当地滚进嘴里。

“你们是要自己吃还是这么喂?”刘洺问着。

一旁的关五被逗笑了,笑得异常粗犷。

若是形容一下,大概是山里洞大的狗熊咧开了嘴。

药丸有点大,胡水子一哽,面目扭曲地想吐出去,下巴就被猛地一抬,上半身被拉得直起,扯着背后的伤,痛呼声裹着药丸入了“窝”。

刘洺把控力极强地拍了拍他的头,将人按到板凳上。

之后的流程便快多了,凳上的人拿药的速度飞快,生怕慢了一步就药丸封喉了。

凌清观察了下那些个药丸,大致估摸了一下,到自己时,伸手从看不见的罐中随意够了一颗药丸。

见他拿了,刘洺让关五监看着,走向下一个人。

药丸是杂乱无章的黑色,里面不知道混了什么,形状并不规则,凑近时,一股复杂难言的龌龊气便荡出。

凌清微蹙眉,闻出熟悉的一位药后,出于安危本能地生出排斥。

他将药丸轻轻拿起,凑在嘴边,稍显迟钝地,指尖连同黑丸进了口腔,稍后,喉头轻滚,手轻垂下,面上方才肆无忌惮地露出嫌恶之色。

离得近,全程目睹他脸色变化的关五都想自己尝尝这药了:难吃成这样?

不过,没敢多想,他转身,就见陆妄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他的旁边,他将尚只收了半分的表情生硬地拧过来,“大…大人。”

见陆妄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关五识趣儿地往旁边一转,端正地挪到下一个人,余光瞥着。

眼前突然罩下更深的暗色,凌清正欲垂下的头又微微抬起。

许是仰头看人的缘故,咫尺之近的人异常高挺,夜幕流著的黑色官服,将颀长的身姿衬得如松挺拔,若非面上了无神情,尽显凉薄,倒有几分称“如玉郎”的身段与姿色。

如冰窖里挖出来的声音从头顶洒落:“叫什么?”

凌清感觉不太妙,略显沉重地回道:“阿浊。”

陆妄低垂下视线,径直对上他的眼,半俯身子:“张嘴。”

凌清眼神微滞,轻蜷的手指又缩紧了些。

心中许久未起波澜,此刻却如浪翻滚:他看到了?

他轻抿因脱水而干涩的唇,用舌尖点润后,有些许迟疑地,软唇微张。

耳垂泛起淡淡薄粉,他看向那人手中的东西——琥珀色,晶体……

陆妄眉间有股躁意,单手托起他的下巴,常年舞刀弄枪的手指粗粝,碰上细嫩的肌肤,惹得手下人身子微颤。

他丝毫不为之动容,冷呵一声,拇指按上下唇,往下重重一按——

随后,那块稍有些大的东西滚入唇舌之中。

方才吃过药的,有人从板凳上滚了下来,眼白翻着,死得透透的。

还有人抓心挠肺地嘶吼着,绝望之声在厅内回响。

厅内压抑到极致,再加上这突然插入的一环。

抱以同情的目光落在凌清身上,身旁欲有所动作的人慌得抖成筛子……

“咽了。”陆妄玩味地看着他。

“假吃”的计谋彻底被识破,凌清回看他时,有些意外:这洞察力…

回神,羞耻感凝化成有形的力,凌清不禁然碾碎了指尖之间的黑丸,眼中未散开的雾泪又现出些模样,警惕性地用舌尖勾住“药”,有些缓慢地,一抹甜味丝丝蔓延开。

他一愣,收了防备,将“药”卷入口腔,任甜味肆意侵占了口腔的每一个角落。

托在下颌的力量陡然被抽离,凌清低眸:糖。

陆妄瞥了眼他垂在一侧的指尖,上还残留着黑色药沫,他收回目光,侧身,借着递上来的湿巾擦拭手指,“带下去安置。”

“是。”

……

等厅堂之上再度归于空荡,关五凑上去,“大人,您刚刚……”

陆妄一记眼风,“才逍遥几天,连人假吃药都看不出来?”

“假吃药?”关五仔细回忆,才发现自己净跟人共情去了,有些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可,他?”

大概猜到关五在想什么,陆妄颇为平淡回答:“一般人也犯不到死罪。”

关五瞬间严肃了神色,不过吐出的话却见不到半分严肃:

“大人,是我狗眼识人低,诶,不对,慧眼不识珠……嗯…就那意思。”

陆妄波平浪静地凝视着他。

关五咽下没绷住的笑,假咳了一声,极端明显地转移了话题,“不过,大人,您刚刚喂的毒药是什么,几时发作,我好计划收尸。”

没等人回答,他又补充道,“还是说,不是毒,单纯是吓唬人的?不过,我没见司里有什么药,您用的什么?”

陆妄的面上难得破了冰,嘴角微勾:“糖。”

“糖?!”

像被雷劈了一样,不管是僵了的姿势还是炭黑的脸庞,关五卡顿在原地,反应过来时,陆妄已远得只剩下影子,他“哈”了一声:“他妈哪家正常的毒药是甜的?”

第一次写,纰漏很多,正全力加速完善中。

(所以,没修的别看别看别看!!!

不止雷眼睛,而且跟已修情节有断结~)

另外,希望大家多多指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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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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