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认罪?”
静坐高堂之上,一身大红衣袍裹着浑圆的肚子,郑竞业面上也堆砌着肥厚的肉层,本就快被挤没了眼还硬要眯缝着。
凌清被两人强行按住肩,趴跪在地上。
面前忽地落下一纸,是一封写得密密麻麻的“认罪书”,上陈:“致知州府大人:罪民阿浊,年十九,安都人,无业,为善人楚若渝收留。因德行不端,犯下罪事,于天德三十八年六月十一日夜,残害楚若渝至死……”
签字画押的红印已落到身边,一人捞起他的手,掰出大拇指,往罪纸上按。
凌清挣扎了两下,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愣是没撼动那人半分,他声嘶力竭却也无可奈何,只在指印按下之后,虚着气问了句:“不知罪证为何?”
郑竞业嘿嘿笑了两声:“上面不是写了吗?司使杜季志亲眼所见,傻子,都画押了,问了也白问。”
“认罪书”被拾走,拉着他的汉子也松了手。
他隔着老远,看向了身旁平躺着的楚若渝的尸体。
离身死至此时,仅七个时辰,皮肤死白,面目之上,灰白之色透着阴凉,看久了令人作呕。
视线向下,白布掩着□□,上半身毕露无遗。
有些膨胀的躯干上,错横着大大小小几百道刀痕,血已经尽数被冲走,只余下泡得发胀、糜烂的口痕。
瞬间功夫,头痛欲裂。
昨夜的画面尽数涌进脑海,血腥味灌实鼻腔,脑中血液阻塞般,呼吸提不上劲儿,只余留吞噬灵魂的恐怖情绪。
夜里光线晃荡,床上的人衣衫尽褪,嘶吼声震颤着府门。
同往常一样,他进去送药,掀开帷帘的刹那,楚若渝眼目赤红、浑身渗着血,正手捧短刀,笑得起劲儿。
他放下水盆,想也没想夺过刀,没来得及扔,便被视野里密密麻麻的伤口吸走了注意力,刀痕或可见骨,或只轻擦破皮,都鬼魅地流出血来,是极不正常的症状。
“阿浊,过来。”楚若渝牙齿直打颤,说话的嘴里都满是疮痍。
他记着伤口模样,试着解读,不成后,向楚若渝倾身。
而与此同时,刀的寒光收敛,血红飞溅,凌清呼吸停滞,目光之下,胸腔之里,皮肉相隔,刀尖正好插进方寸之心。
楚若渝双手重重环在刀柄处,将他的手淹没在刃柄的冰寒与肉掌的暖和之中,凌清抬眼,凝滞的眼眸中,唐突地映进一张苍白为底、带笑的溅满血珠的脸。
而门口,一声——“啊!”撕裂了天幕,直教黑夜亮成白昼。
……
呼吸急促之下,凌清被窒息感逼醒,猛然睁开眼坐直,粗喘着气。
他将那幕拼命印进脑海,却仍找不到问题所在。
短刀,伤口,鲜血……交错着侵乱他的神经。
缓了一会儿后,他伸手,拂开汗湿的额边发。
隔着纱窗,能看见外面泛白的天空。
凌清梳整好呼吸,额间尚存的细汗凝出冷意,而自身体深处,却升腾起热意。
风寒的前兆……他轻拧眉,却也没多在意,只狠命咬了一下嘴皮,待疼意鏖胜心中糟乱的余念,他倒回床上。
凌晨是宁静的,除却这乱七八糟的呼噜声和偶来一声的鸡打鸣。
不知捱了多久,房门被推开,亮堂堂的天光被放入。
是个老嬷嬷,瘦骨嶙峋,花白的头发向上盘起,皮肉有些松,有股不算慈的慈祥劲儿,她把一大木桶放在地上,无奈地看了眼床上四仰八叉像被放倒的人,起身推开窗。 拿起扫帚,相当迅速地收整好一地的零碎鸡毛。
待一切有模有样,她支起长把子,丝毫不手软地往人身上招呼,“日上三竿,都几十岁、要入土的人了,还不起来!”
“不是说这五天休息嘛!”
“妈的,打到我伤了,真他妈要命啊!”
……
自她进来便虚合眼皮的凌清慢条斯理地坐起来,侧头观望着叽里呱啦直叫唤的一群人东倒西歪、“抱头鼠窜”。
拎着的长条落在边流口水边说梦话的陈挺身上时,凌清迅疾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捂上耳朵。
才没让这一声直奔天际而去的声音震破耳膜。
老嬷嬷吓得往回一缩,一旁的胡水子更是一脚没轻没重地蹬了过去,“叫你祖宗叫!”
陈挺登时清醒了,又一脚踹回去。
——“两败俱伤”,没跑了。
凌清放下捂耳朵的手,沉默地看向窗外。
见边上那人也醒了,老嬷嬷没有多等,收回长条,道:
“有言道:人是铁饭是钢。这一桶里,四十个蒸饼,吃得了多少吃多少,提前说好,就这些,没多的。实在饿的,饿死算了,老娘懒得伺候。”
老嬷嬷将木桶盖子抽开,里面挤着热乎乎的蒸饼,白面的。
“吃完把桶提到后院庖房,没来的,下次没饭,就啃脚吃吧。”说完,便转身离开。
“母夜叉吗这是?”
“再骂我们该啃脚了!”
“哦。”
陈挺拖拽着快要残废的身子,手撑到地上,脚不离床地爬了过去,划了两道,将桶勾到面前,摸了一大把蒸饼,又艰难地挪回去。
他叼了一个,转头见静坐着像尊仙儿的凌清,递出两个,“阿浊,你不吃啊?”
凌清摇摇头,“没胃口。”
“别啊。”陈挺三两口咽下一块,清理干净嘴巴后,口齿清晰地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什么食?反正就是不吃饭就不行。”
凌清缓声:“安身之本,必资于食?”
“啊?应该是吧,听着挺像。”陈挺抓抓脑袋,赶忙将蒸饼支到他脸上,乱晃着:“反正,就是天塌下来了,也得先吃好,不做饿死鬼不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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