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终于将这些漂亮词跟“为善司”对上时,才慢了十几二十拍地哈哈大笑。
因笑声过大,被刘洺塞了个大饼在嘴里,被迫戛然而止。
陆陆续续地,一些民间罕见的吃食上桌,尽是光彩夺目的大菜,其中,甜食还不算少,但都在陆妄一侧。
凌清用余光瞥了一眼,还是没鼓起勇气越过他去挑,只是安安静静地将眼前的菜尝了个遍,觉得味道还行的,就多吃两口。
“想吃什么?”陆妄看他停筷半天了,凑到他耳边问道。
耳朵边,像夏季燥热到不可忽视的风一样扫过呼吸,凌清屏息,如实道:“蜜枣糯米饭。”
陆妄点头,手拿过他的碗,用勺子舀了小半碗,递过去,道:“想吃就挑,或者叫我。”
“……好。”
入口甜腻,凌清端过水喝了一大口,才勉强压下喉咙间的不适。
好在陆妄舀的量不算太多,没让这过分甜腻的饭在碗中占据太大空间,想着,他将剩下的一口舀起来,本想皱着眉吃下,视野里便晃出了一个杯子。
凌清一愣:“嗯?”
陆妄笑着说:“不想吃就不吃。”
凌清看着杯子,反应过来这是刘洺替喝时用过的杯子,便没再顾忌地将这一口扣进了杯中。
“你便是凌先生之子,替父替己昭雪的那位公子?”
刚将糯糍包进嘴里,凌清就被拍了下手臂,他侧身,对上一个女子的眼。
凌清没有答话,只虚虚点了下头。
“我是相国府的二小姐,我爹有意于你上门。”女子丝毫不避讳,“见你生得风月之姿,我自是愿意得不能再愿意了,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凌清慢慢吞咽完口中的东西,轻摇头,“谢相国公及千金抬爱,但在下受不起。”
“你!”女子上前一步,“难不成你真的心悦公主,还是公主许你当驸马?否则你怎么敢拒绝相国公的邀请!”
凌清微顿,放下勺筷,正欲起身行个不是,手腕便被人捏住。
他挣脱不济,一时也没能站起身,他看向陆妄,对方只笑着,大拇指轻轻揉着腕背的凸起,语气平淡,却不是对他说的。
“他是我的人。”
距离离得近,他甚至能听到陆妄说完时,没忍住的一声低笑,明知这层“我”,更多的是指代为善司,可不自觉的,耳多尖儿还是没按捺住一抹薄红。
女子脸一僵,不可思议地看向陆妄,倒吸了口凉气,道:“陆大人,您是什么意思?”
陆妄抬头,看向她,眼神冰凉:“听不懂吗?”
一旁的刘洺,“热心”地上前一步,字正腔圆地道:“我家大人的意思是:离凌公子远些,以及,您可以走了。”
女子瞪着眼,往凌清脸上扫了一眼,甩着衣袖便离开了。
等人走后,凌清看向他,偏严肃地道:“我可以解决。”
陆妄也看向他,回道:“我知道。”
“那……”
陆妄看着他,向前近了一寸,道:“我的心声。”
耳畔,宴上方才还欢腾着曲舞,沉重的鼓声,细凌的琴声,混着一点绵长的笛音,搅和在一起,将盛装舞女们的舞步、身姿具象出美感。
而一瞬间,这种嘈杂,自动闭音。
取而代之的,是稍显温热的,对方的呼吸声。
手腕上,搭着对方的手,手心贴着的肌肤处,泛起难以忽视的热流,凌清轻抿唇,感受着洒下的呼吸,聆听着胸腔内有些疯狂的鼓动。
所以,这层“我”,是别无他指的“我”。
直到耳侧又落下低笑,凌清才感觉杂音重新包裹双耳,他挣出手腕,端正做好,拿起筷子,挑了一大块肉。
耳尖的红没有散去,反而在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更加觉得热腾。
陆妄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转眼就见刘洺贴在他颈侧,他身子往里一躲,皱眉:“你什么毛病?”
刘洺:“……”
刘洺盯着他俩贼久,以为是歌曲有点闹耳朵,便试探性地学了一下,话都没出,就被骂了——委屈能塞满一条河。
他顿了下,道:“我怕太吵,大人你听不见。”
陆妄缓缓坐回来,“我听得见。”
“那你们在耳语什么呢?饭不好吃的话,可以给我。”他找补道。
陆妄没管他的前半句,端起方才被凌清“嫌弃”的那盘“蜜枣糯米饭”,“扔”给他。
刘洺眼睛一下就亮了,“谢大人,大人你真是菩萨心肠、怀瑾握瑜、温文尔雅、乐善好施……噗!什么鬼?!”
甜得伤嗓子,他到嘴的褒义词立马就被打包扔走。
而后,他笑嘻嘻地转身,舀起一勺,细声和气地说:“关五,尝一口。”
关五皮笑肉不笑:“……我就站你后面,都听见了。”
刘洺也不尴尬,只假动作转身,然后,无声且利落地一勺子卡进关五嘴里,关五被卡得说不出话。
刘洺利落地抽回手,还用下巴,隐晦地指了指天德帝的方向。
大庭广众之下,虽然歌曲容易蒙蔽杂音,但关五没那个狗胆一试,只能忍气吞声地,将这一口包进嘴里,缓缓将勺子拔出来。
嚼了一口,他眼睛放大,“嗯,还可以欸,我爱吃!”
看着他端过盘子,狂往嘴里舀,刘洺苦笑道:“哦,忘了你什么都吃。”
继嘈杂喧天的歌舞过后,便是每年经典的写“福”字环节。
在座之人,无论是朝中贵胄,还是小小侍卫,均要参加。
几年前,被选中的是一幅倒着写的福字——书写人全程倒着比划写,以供皇室正着挂。
虽然不理解天德帝为何会选那一副,但自那时起,该环节,便传出“胜者密钥”:只讲究一个“出奇”,至于其他的,一律别管。
红纸被呈上,一一分发至个人之手,太监们又走两圈,依次给每个人递上笔,走完几转,几个小太监趴在门外,累得直搓腿。
这个环节,一般人当个乐子,只有少数人,以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得陛下垂青,指不定还能一路青云直上。
凌清看了眼陆妄,见他随手两笔写完,落笔大开大合,草得有些难辨。
他默了下,点墨,落笔舒展,于是,偏行书式的“福”字成型。
“漂亮。”陆妄没忍住赞了一声。
凌清落笔,勾了下唇,道:“我喜欢你的,飘逸豪爽。”
陆妄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那,等会给你?”
“那倒不用。”
等一众落笔,天德帝一展龙袍,端着一杯酒,走了下来。
酒杯外,雕刻着龙纹,按照常年的规矩,皇帝喜欢谁的“福”,便将酒杯递予谁,并由那人饮尽这杯中酒。
天德帝近六十大寿,虽面上看着阳光,但衣袍之下的身躯,就难说健不健壮了。
应该是懒得走的缘故,他走到中间,将临近殿门处桌上摆着的“福”字扫了一眼,就折转过来,慢悠悠地走着,走了两步,杯中的酒都洒了两滴出来。
凌清身子微微前倾,目光落在陆妄手书的“福”字之上。
他自小见的,大多都是文人,文人很少舞刀弄枪,且多是斗不过兵的秀才们,所书,也基本是临帖之书。
行、楷、草……一两字便能定性。
但眼前这一字,卷得刚劲有力,连如此秀吉之字,书着,都透出一股子斗伐之气。
正看着,眼前突然蒙上阴影,凌清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少许。
而后就听天德帝说道:“林公公,可还有酒杯?”
林公公面露难色,立刻朝下面吩咐下去,然后,跑下去问道:“陛下……”
“这两字我都喜欢。”天德帝将两张“福”捡起来,拈在手里,“文武之姿,各表一方。”
陆妄和凌清同时起身,欠身行礼,“谢陛下抬爱。”
林公公跑出去拿酒杯,倒酒时,还压着声音说了句“不成体统啊”,然后收了满脸的焦虑与慌张,跑了出去,将酒杯递给天德帝。
“这酒,便赐予二位吧。”
陆妄先行接过,而后凌清应下,两人对视后,一同喝下。
林公公接过酒杯,往后退了一大步。
“不错。”天德帝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陆妄的肩,眼神却落在凌清身上。
百官一齐起身,虚空敬酒,或出自本心,或有些怪腔怪调地说着“可喜可贺!”
等天德帝离开后,陆妄微皱眉。
凌清看向他,“怎么了?”
陆妄低头,抓上他的手,微微用了点儿力,“不知道,感觉不对。”
凌清低头看了眼他青筋泛起的手,没动,只在心里打猜测。
而几乎是接着他的话的,大殿外,传来长长一声——“镇国大将军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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