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在外面着了风,还是为了长姊之事费了神,回府后,贺云起便犯起了头疼,瞧着天还没黑,便着竹月去请郎中进来。
其实云起也明白,单秋月为长姊之事撒谎,无非是内宅斗争,怕长姊攀上她这个王妃后地位越过自己。只是越这样想,云起越是心内不安,她这般左遮右挡,定给了长姊许多委屈受。
云起在那椅子上歪着,想的出神,孙妈妈怕她受凉,忙送了一张灰鼠皮的毯子来,又贴心给她围了抹额。
“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许千逢立在屏风外,给云起作揖请安。
孙妈妈才给云起盖好毯子,见云起不作声,忙提醒道:“郎中来了。”
她这才回过神:“快,快请进来吧。”
那许郎中还是一身月白的长衫,看起来像个读书的儒生一样,进来先福了福,细瞧了云起的脸色:“王妃的气色可不如从前好了,可是最近劳碌了?”
劳心伤神,贺云起这段时日的确辛苦,听了这话不觉苦笑:“劳碌不劳碌的,都是命罢了。”
“王妃年岁这么轻,何故要信命?该是好好保养自己才是。”这许千逢一面答话,一面在云起腕子上覆了块霜色的纱巾,伸出三根修长的手指,搭在那纱巾上号脉。
云起瞧着自己的手,虽泡着玫瑰水也精心养了十几日,皮肤略细腻些,到底是除不掉从前灶台下烟火熏出来的颜色,看起来都不如那许千逢的手白净,忍不住打趣道:“你平日都用什么养着的?竟比个姑娘还秀气。”
这话问得那许千逢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家母容色好,故而我与妹妹都比常人生的细腻些。”
“你还有个妹妹?”云起一想,这哥哥生的清逸俊朗,妹妹定是清丽脱俗了,故而也起了好奇,“多大年纪了?可嫁人了不曾?”
“才及笄。”许千逢面色微沉,“只是腿上有些残疾,不常出来走动的。”
这话一出云起便后悔八卦了,倒戳着人家伤心处,幸而竹月在旁边眼尖,忙过来奉茶,打岔道:“我家王妃这大半个月确实是辛劳了些,还请许郎中开张好方子给补补。”
许千逢见这凌川王妃神色变化,笑道:“王妃不必如此,我只是长得娇弱,又不是真娇弱。”这话倒引得云起发笑。
搭过脉,竹月请了许千逢到外间吃茶写方子,孙妈妈过来送点心,问晚膳要吃些什么,彼时云起虽也没什么胃口,想想又觉得嘴馋那鲜肉烧饼,最好要多放些嫩葱韭菜的,往前怕赵书柘嫌弃那味道,忍着不吃,如今倒是有机会了。
贺云起病着,孙妈妈便也由她了。
“今儿春哥儿也病怏怏的,别是过了病气给姑娘。”皎玉在一旁看着云起无精打采,也是心疼。
“我这身子倒没什么大碍,那小孩儿娇弱,长吟嫂嫂不知该怎么心焦呢。”云起扶了扶额头,倒是觉得头疼比方才要轻些,“不过还是得有个孩子傍身才好,今日瞧那长吟嫂嫂在府里,众人鞍前马后当真是受用些。”
“这有什么难的,左右姑娘年轻,若再找郎中开些对症的药来,定能生下个哥儿。”皎玉指了指外边,“郎中还在呢,王妃不如问问。”
许千逢听贺云起问这事,自顾从那药箱里又抽了张药方出来:“这是京中妇人常求的罢了,王妃照着这方子吃,我每隔五日来上一回,摸了脉象再作调整,身子调养好了,受孕之事自然也容易些。”
说罢,便一并与刚才写好的方子给了竹月,云起又谢了一盅茶水,许千逢自然知道,这事断断不可声张的,因而也只说这头疼病是顽疾,得时常进来查看的,那云起便放下心来。
吃过晚膳,贺云起又觉得好了些,便叫丫鬟兑了玫瑰水上来洗手,才坐定,就见方妈妈上来请安,又递了张单子过来:“明日是府里放例银的日子,这例银单子还得王妃先过目。”
云起一边招呼方妈妈吃茶,一边擦手接了那单子来看,那单子写的清晰明了,她也看得仔细:“旁的倒没什么,这一个侍妾一月例银六两,倒比得上三个贴身丫鬟了。”
方妈妈听王妃如是说,忙解释道:“她们仨原本是伺候王爷的通房丫鬟,每月比贴身的多一两,算作三两,后来又添了一项咱们王爷的宵夜银子,是要她们侍奉的,便是四两,如今作了侍妾,照规矩又添了二两,一共六两银子。”
“宵夜银子?”云起想到曾经在贺府,伺候公子过夜的丫鬟确实也有这么一项银子,得了这银子的丫鬟也明里暗里的炫耀,不过若是抬了姨娘就省减了,虽然这王府家大业大,但她要贤良淑德,勤俭持家,“如今她们也不伺候王爷宵夜了,便裁了这项吧,一人五两银子。”
方妈妈忙点头应声,拿了单子便出去。
第二日,云起侍奉了婆婆早饭,说起今日要放月银,才在那老王妃一张黑脸下出来,赶忙回了卷云轩,还没顾得上用饭,各处的丫鬟婆子都已乌泱泱的站了一院子,方妈妈一早送来了新的例银单子,云起照着一笔一笔的放,快到正午才稍稍放松些。
“昨日才说要好生歇息着,今日又这般劳动。”皎玉见云起好容易有空歇着,忙送了盏燕窝羹来。
云起叹了口气,端起盏子才喝了两口,却听见外头一阵吵嚷。
真是没个喘息的机会,贺云起才循声站起来,就见苏见月手里拿着一包银子气势汹汹地进了卷云轩,便狠狠将银子摔在桌上,打翻了那盏燕窝羹不说,还溅了云起一身,那手上更是洒了不少,烫得生疼。
四面的丫鬟都围过来,有收拾那羹的,有给王妃拿衣裳的,有慌忙拿药请郎中的,不过多是来看热闹的。
那苏见月瞪着一双本是妩媚动人的凤眼,不由分说地破口大骂:“爷们儿在家的时候,你扣着爷们儿不让我们来请安,爷们儿走了,你又克扣我们的月钱,少说我也是京官家里出身的姑娘,不比你这个地方官家里来的强?还能处处受你的气不成?别人家的正妻贤良淑德,偏你是个小气吝啬的,吃你一两银子可吃穷你了?”
贤良淑德,我要忍。
贺云起在心里把这话念了八百遍,岂料这苏娘子却是越骂越难听,孙妈妈上去拦不过,只将人往外拉,云起瞧她那张狂样子,便更是气急,曾经在贺府又不是没干过架,冲上去便要与她厮打。
“王妃当心。”方妈妈来的可是时候,云起的手都抬起来,正要去撕那女人的头发,这方妈妈一把抱住她的腰,竟将云起向后拦了好几米。
苏娘子见了方妈妈,倒也怂了一半,只是又想起自己主子的身份:“拦着她做什么?让她打!”
“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的苏见月顿时噤了声。
周宜站在她面前:“胡闹什么?没王法了?王妃体面,没伸手打你,我可不饶你。”
苏见月哪里是个服输的性子,指着周宜的鼻子:“她没克扣你的银子吗?你个忠犬还护主了……”
“把她给我拉出去!”方妈妈看不过这场闹剧,叫了两个婆子上来拉人,“禁足邀月阁。”
贺云起换了衣裳,一屁股坐在那榻上,气得直流泪,她不是没受过委屈,从前受了,也打回去骂回去了,今日被这般羞辱,竟没给打回去骂回去,当真是憋屈。
“王妃恕罪。”周宜不知何时进了内房,跪在那云起脚下连连磕头认错。
“又不是你冲撞我,你有什么罪?”贺云起用那手背揩着眼泪,方才烫伤的地方还疼着,想是对不住这双手了,才精心养了几日,竟添了新伤。
正好这竹月送了药膏进来,那周宜接了,顺势就要替王妃上药。
“让她们做吧,你坐着便是。”云起虽这样吩咐,那周宜到底也是不听,拿着药膏过来,细心抹在那伤处,上了这药,云起才好受些。
“王妃不知道,从前在东边,见月就是个蛮横的主儿,她自恃貌美,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所以她今日也不是冲您来的,说句不该说的,哪怕是换了宫里的娘娘,她也是一样闹的。”周宜的声音温柔和缓,倒是让云起平息不少,“王妃裁了我们那一两银子,缘由妾身是明白的,只是见月家里不如从前,如今艰难的很,少不得要贴补些,二则咱们先王那院子是空着的,没什么通房妾室,就没个旧例依照,她便以为是拿咱们开先例,王妃千万别往心里去。”
见云起止了眼泪,那周宜又宽慰道:“幸而王妃坐的定,没同她动手,今日卷云轩一众丫鬟婆子看着,王妃若打了她,倒脏了自己的手,往后王妃若拿不准这府里谁人的脾气,只管来问妾身,妾身定知无不言的,切莫要自己琢磨,劳神又伤身体。”
赵书柘是个有福气的,身侧美女如云,还有周宜这般的解语花,云起不禁这般想,心里对这周宜也是感激的,留她吃了一盏太后赏赐的百花茶,便叫竹月好生送出门去了。
这周宜才走,就见皎玉端着一碟子东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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