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瑶知掌权,东边热闹了好一阵,终是那老太妃败下阵来,自此椿萱斋的太医也未曾断过。
府中公账平整,云起找不出半点马脚,到底是自己想的太简单,赵书柘的私账她这个王妃还没机会看。
“王爷的私账归府里的师爷管,咱们哪看得着?”苏见月早眼馋那案上的一碟玉露团,听说那糖霜是梅蕊上的雪水熬成的,自然急着先尝尝鲜。
周宜近来有些失意,任凭这淑云堂的糕点多精致,也是毫无兴致:“王妃好端端的,怎想起王爷的私账来了?”
贺云起正歪在那摇椅上满面愁容,听周宜这么问,有些措手不及:“这还不是......还不是害怕嘛,你说这王爷,接一个瑶侧妃进来......弄的鸡飞狗跳的,那......那再过几日,再弄个什么侍妾二房的,必得未雨绸缪才是。”
苏见月摇摇头:“说句话王妃也别不爱听,王爷痴心侧妃,这热乎劲儿还没过呢。”
和这苏娘子来往数日,云起才当真看清,她是为钱为财,才给那赵书柘做妾的,如今她老娘一去,衣食不缺无牵无挂的,倒是分外洒脱。
“王妃这话在理,侧妃掌家终究是不合规矩,奴婢知道您是迫于无奈的。”周宜正色,“苏妹妹从前出入书房,无拘无束,现下也该给王妃出个主意才是。”
“没有......哪有的事?”苏见月却是理亏一般,从前少见她愧得双颊绯红。
周宜嘴角扯过一个不动声色的笑,说是膝盖受凉疼得紧,要回房添衣,便匆匆告辞去了,房中无人,苏见月倒是放了那半个玉露团子,伏身过来......
偷?云起虽也动过这念头,但是她哪能那么轻易进书房查看?若是被人撞见,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与侧妃情热,每日晚膳后都要去逛园子听曲子,那时辰书房里的下人也松懈,一定不会有人发现的。”苏见月低声道。
“你怎么这么笃定,难道......”云起扶了扶鬓间的寒梅珠花,不经意般地开口问道,那苏见月慌忙做了噤声的手势:“小声些小声些。”
才过晚膳时分,贺云起便独自一人,信步到东边来。
书房前面的院子一片寂静,两个守门的小厮正是贪玩的年纪,正在不远处的矮墙下聚精会神地玩弹棋,要逃过他们的眼睛,简直易如反掌。
云起进了院子,书房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无人,此刻天色也暗了,她不敢点灯,径直去书桌前,借着窗前微亮,仔细找起赵书柘的账本来。
书桌上案牍甚多,还堆着赵书柘写坏的几副字画,云起急得头上密密冒了一层汗,但依旧没忘答应苏见月的,将那揉得稀烂的纸团笼在袖中。
“怎么没见着王妃?”院门“吱呀”一响,赵书柘的声音忽然响起,由远及近,吓得云起手上的东西洒了一地。
“奴才刚刚去请,说是不在淑云堂,便叫文良去找了。”文朗的声音就在门外。
有人进屋点了灯,从外面跟进来的,除了赵书柘,似乎还有别人。
苏见月一进这屋子,慌地赶紧拿眼睛四处瞟,却见这房内空空,独那地上散着几页纸。
“是风吹的,还是有人进来了?”赵书柘喃喃,正欲低头弯腰去捡,却被苏见月抢先一步:“今日风大,估计是窗户没关严实。”
书桌下的贺云起屏气凝神,尽力缩在一角。
“案牍繁杂,王爷还是好好查一查,可少了什么不曾?”周宜语气倒是关切,“见月,王爷的公务文书岂是咱们能动的?书房重地,可要谨慎些。”
苏见月闻言,一脸不快地回身放了手中公文,倒也趁机拦在赵书柘与书桌之间:“王爷恕罪。”
赵书柘此刻正传下人进来问话,无意理会她们,那两个看门的小厮偷懒耍滑,满脸心虚的,眼睛也轱辘转,惹得那赵书柘大怒:“给我搜院子!”
书房没有后门,若真搜起来,贺云起一定跑不掉。
“有贼人!有贼人!”苏见月蓦地指向窗外,惊慌喊道。
赵书柘本就绷着神经,听人这么喊,忙带着小厮冲了出去,屋里的周娘子和花娘子也跟着,要去看个究竟。
“似乎是跑到假山后头去了。”苏见月在队伍的最后面,一面将那众人往院子里面引,一面盯着书房,要确保云起能趁乱跑出去。
那一行几人往那院子深处走,贺云起手脚还算灵活,看着无人注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苏见月继续打着掩护,看云起出了院门,才长舒一口气。
云起往前才跑了几步,就见一队侍卫小厮点着火把过来,眼瞧着要撞上,她赶忙调转方向,佯装刚刚进这院子:“王爷,您找我何事?”
“遭了贼人,正搜院子呢。”那赵书柘围着那假山搜了一圈,也没见半个人影,沉着一张脸,回头问那苏见月,“你看真切了?往院子里去了?”
“奴婢只见人影闪过,看的......看的并不真切。”苏见月有些心虚,慌忙转移话题,“王妃可来了,方才文良文朗四处寻你也不见。”
“饭后出来散步消食,在渡桥上听小丫头说王爷找我,便赶忙过来了。”云起拂去额头上的汗珠,“贼人可找到了?”
赵书柘摇摇头,神色凝重。
彼时东边人心惶惶,小厮侍卫皆点着火把举着灯笼,来来回回地仔细搜查。
周宜说女眷胆子小,如今跟着王爷在书房安坐,等除了贼人再回西边才好,赵书柘默许,她便自顾做茶奉茶,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阿柘。”进来的女子一身晴山色的羽缎斗篷,那缎面上金线绣的祥云纹被这烛光一照,像是浑身泛着光一般。
这是贺云起第一次见关瑶知,不出所料,是个十成十的美人儿,那一张玉容清瘦,眼眸微冷,肤色霜白,犹如冬日白梅拥雪。
“你怎么来了?夜里这么冷,也不多穿些,那兔绒的斗篷怎么不穿?”赵书柘很自然的握了她的手,将身上一个五彩鎏金手炉递上去,“快暖着。”
“听说书房出事,我怕你受伤。”那关瑶知神色微动。
冰山融雪,化成的水总比寻常河流溪涧的要珍贵许多,难怪赵书柘沉溺于此。
“你们先回西边去吧,有事咱们明日再议。”贺云起还不知所为何事,赵书柘就开始赶人走了。
莫名其妙,害得她账本没看到,还险些被发现,云起起身时瞥过一眼周宜,瞧她神色自若,当真是丝毫没有亏心的模样,权当自己是傻子吗?
“王妃别恼,王爷待侧妃向来如此,不然也不会只为着一个册封礼就大张旗鼓地叫咱们过来。”周宜这话看似安慰,实则挑拨。
贺云起冷笑道:“我没恼这个,若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王爷叫我过来是为着什么呢。”
“王妃是正头的主母娘子,册封之礼必得由您一手操办,只是这瑶侧妃出身不太体面,若场面太大引人注意,太太那边不必说,宫里头要追究起来,那可不好了。”周宜一路跟在云起身后,娓娓讲了许多道理。
“周娘子考虑周全,明日我自会和王爷说。”贺云起转身,又嘱咐道,“东边还乱着,贼人在暗处,你们各自关好门窗,守好门户,没事不要四处走动。”
“是。”那三个侍妾齐声答道。
“王妃。”苏见月接话,“白日把手炉落在淑云堂了,现在去取,不知方便吗?”
贺云起颔首,带着苏见月进了院子。
“往后书房定是要戒严了,再想进去也不能了。”入了西暖阁,苏见月才把这憋的满腹牢骚一并吐出来,“这事儿闹得,财路都断了。”
贺云起闻言,从袖中掏出几枚纸团:“我带出来了一些,算是补偿了。”
“倒也不是王妃的错。”苏见月摇摇头,又问,“可看着账本了?”
云起往那躺椅上一瘫,劫后余生般长舒了一口气:“没有。”
这一趟算是亏大了,云起带出的字画只有两张可用,其他的不是被污涂了就是破损了,再除去中间牙人所得,到手不过数十两银子钱。
“别愁眉苦脸的,从伺候王爷起你就干这个,如今也赚够了。”云起一面递了几块白茶糕过去一面劝慰道,“后儿我去元宵宫宴,若得了什么好东西,必不会忘了你。”
苏见月知道,今日之事,她俩何尝不是难兄难弟一对,因而也不追究于此,转了话锋,说道:“对了,明日王爷再说册封之事,王妃可想清楚了再答话,今天周宜说的头头是道,奴婢虽不懂其中究竟,可也没见她多嘴甜讨王爷喜欢,况且,今日主张去书房议事,就是周宜提出来的,虽看着并无不妥,可奴婢总怀疑,她是故意的。”
贺云起明白,这后院里三个侍妾,花知雨胆小怕事不爱说话,苏见月胸无城府无心争斗,周宜虽平日与自己亲近,今日锋芒初露,便知道此人心计颇深,见关瑶知深得宠眷,便暗地里想向她靠拢。
不过转念想这赵书柘如此紧张书房种种,定然是藏了什么要紧东西,如今偷取不成,她得智取。
思忖半刻,眼下她已经有了主意。
“回去时叫丫头们多提两盏灯,黑灯瞎火的,别摔着了。”贺云起将高几上的一个描金漆的小手炉递给那苏见月,“拿着,得把戏做圆了。”
见苏娘子回了邀月阁,云起也趁早洗漱,今日受惊不小,她得早点歇着,明日还有好戏要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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