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中,只有从顶部的窗口缝隙透下的几点光亮,提醒身处禁闭室的人时间的流逝。
“滴答…滴答”江云升一点点敲着地面,数着与沈延清离别后的时光。身上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血液早已干涸,粘在灰白的纱布上,不时传来些许痛感。自沈延清被带走,他就被扔进了禁闭室,他有些嘲弄地想着自己未来的命运:深感被浪费资源的孤儿院邻导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他的下场,大概是和进化基因排异的小孩一起被卖到黑市,把最后一点价值榨干。他想着沈延清怎么样了,他的基因型是什么样的,第一次狂化期会有人安抚他吗……“阿清……阿清…!”江云升一拳锤在墙上,直到最后,他也没能护下沈延清。他一定要逃出这里,让自己变得更强,去找阿清,与他再次同行。
一天正午,房门被打开了,江云升抬起头面对灼烫的阳光。他被拉拽着出去,几天的营养溃乏让他提不起力量,只能被迫地行走,迎着旁边孤儿们的异样目光:“看他这样,之前傲什么啊。”“就是、还不是没有进化。”“还不如那个被我们打过好几遍的傻子。”他握紧了拳头,却并不愤怒,只是为他们可悲:他们被丛林法则洗脑,只相信弱肉强食的规则,却摒弃了人性,甘愿沦为丛林中搏杀的动物,人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之所以为人,只是因为人能独立思考,包罗万象,而不是盲目追随欺弱凌迫者,不应受所谓“强者”压迫。
他看向墙边:苍白的墙面投下一片阴影,将一群弱瘦的孤儿们围在一起,像是圈养的动物。他抬脚走进黑暗,却想着如何逃出黑暗,让天下人不必成为被圈养吞噬的羔羊,不必为所谓“强者”欺凌,他想让自此之后,天下皆是独立的强者。
一辆货车拉着数十个孤儿向前开着,江云升被捆住了手脚,和其它人挤在一起闭目养神,他凭着出众的听力知道他们要被送到黑市,卖出器官,他也知道,这批器官的买主们好像并不和谐,争夺黑市的营销位置,他们这批孤儿,就是两方争夺黑市利益的关键一笔。江云升知道,青山孤儿院与[星海],[隐朝]旗下富商们都有连系,孤儿院将杀手苗子卖给[星海],将进化失败的孤儿卖给富商们,青山孤儿院实则是一个进货处,他们都是任人挑选的货品,江云升整理着有些混乱的思绪,暂且定下从两家争利入手,寻找逃跑的机会。一路颠波,总算到了黑市,他们被一个个赶下车,堆在最显眼的地方等待买家到来。
他观察着四周,这是一个废弃厂房改造的市场,人流量不小,有四个大门,他们在北面的B门附近,江云升默默记下,并用学到的手法把手腕脱臼,忍着痛把手从绳索抽出,复原后解开脚上绳索,只是虚虚搭着,做个样子。江云升看向对面的大门,一拨人拿着枪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的中年人,那人看起来三十出头,外表文质彬彬,但江云升本能地感觉他不好惹。他大致数了一下,那人身边跟着三十多个黑衣持枪的强壮护卫.那人走过来,说道:“鄙人是夏先生手下[销售部]主管黄令先,过来提货。”这人带着的一批护卫立刻围了过来,其他商户纷纷侧目。“夏先生?”江云升想到那个带走沈延清的人也提到过这个人,好像是名为[星海]的公司的掌权人。“咚”一声闷响传来,一干人向着声源看去,是一位其貌不扬的老者敲了一下拐杖.“您是”孤儿院的守卫谨慎地问道,毕竟对方身后也跟着一批持枪的护卫。“庆老?您怎么过来了?”不想刚那位买主却突然出声道,“自然是来提货的。我是[笙夜]的董事长庆安平,之前和你们的负责人提过买货的事。”黄令先见老人不怎么埋睬他也不恼,仍是笑眯眯地问道:“敢问庆老也是买的这批货吗?我怎么记得这批货是我先拍下的呢?”“黄少说笑了,我上次的生意你也说是你先买的,怎么黄少生意如此红火的人也来跟我一个老头子争这种地方。”两边的护卫持枪对立,好像一言不合就会互相瞄准。江云升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看来他们那贪财又自以为聪明的、负责人把他们卖给了两批人,但他可能并未意识到两方的特殊背景,两边代表人物都是足以动摇商界的存在。
他悄悄地对旁边人说:“一会儿如果他们打起来,你们就赶紧跟我跑。”看着孤儿们惊恐的表情,他又安抚道:“听他们的意思我们并不重要,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占下黑市的一席之地,总之相信我,我们能逃出去!”正在此时,那两拔人已经有些蠢蠢欲动。黄令先发了话:“庆老,我看在年龄上称您一声前辈,但您也知道,这里的产业也多么暴利,所以,对不起了。上!”他身后等待多时的护卫们立刻举起枪对准了对方,对面也不示弱,将庆安平护在身后,不知是谁第一个开了枪,两边枪声不断,场面瞬间由舌战变为了火拼,枪声密集,人声嘈杂。江云升认为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他蓦地起身,跨过几个孤儿站到躲着看戏的看守背后,毫不犹豫地扭断了他的脖子.“咔嚓”声在震耳的枪声中毫不起眼,随后,他解开其他孤儿身上的绳索,领着他们从北大门摸出去,几个孩子被血流成河的场面吓破了胆,躲在一边不肯逃跑,江云升频频转头,看到那边护卫们都受了伤,这扬火拼不久就会结束,便不断摧促。但那几个孩子认为逃出去也是死,不敢一起赌命,江云升一恨心,领着剩下的孤儿飞奔出去。周边是一片片的野草,灌木丛生,泥巴路磕磕绊绊,江云升感受着体内心脏的剧烈跳动,呼吸逐渐急促,枪声被抛在身后,身边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路…延绵不断的山路、跑在前方的瘦小背影、黑夜里苍白的车灯……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逃不出的梦,那个没能逃掉的夜晚。
“砰”,胳膊上传来强烈的痛感,他中弹了.他边跑边向后看去,是黄令先的人,他暗道一声不好,胳膊上的伤还在流血,他一头扎进厚重的灌木丛中,将身体贴近地面,感受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不知道那些孤儿们逃到了哪里,自己的未来也尚不明朗。他在心中祈祷:阿清啊,别让我死在这里,让我见你一面…不管什么神,让我死前能见他一面!他用袖子缠紧胳膊上的伤,听着脚步声缓缓走来,学的那些技能总算有些用处,他分辨出来人只有两个,大概是分开搜索了,等到脚步声更近一些,身边的茅草已被压倒,他感觉世界只剩下他自己,心跳声响如鼓雷,他不能再等了!他跳起来,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抬脚踢掉对方一个人的枪,以另一脚为支点转身,顺势用胳膊制着那人的脖子,锁喉后和他一起扑向另一人举起的枪口,对方已经开了枪,他将那人向前一送,自己斜跳到一边,那人被射出的子弹击中胸口,大股的血喷出,另一人瞬间将枪口移向这边,同时脚下一扫,试图将江云升扫倒,江云升矮下身子,擒着对方拿枪的手臂借力.凭着自己较轻的体重荡了过去,一下锁住对方喉咙,枪口却突然喷出火焰,击穿了他的肩膀,他一泄力,差不点被对方挣脱,他咬牙忍下疼痛,将身体的重量压在手上,掰下对方的颌骨,另一手夺下枪,一枪毙命,血喷出来溅在他的脸上,他没有擦,又一枪把之前那人补死,把热源一样的枪拥在怀里,江云升躺在了茅草上,长舒一口气,他躺在野草上,看着无云的湛蓝天空,一瞬间甚至有些美好到不真实的幻想,但身上温热的血不断地提醒着他,他只是一个孤儿,刚刚杀掉了两个人。
他自嘲地想到,学的那些杀人技巧还是有用处了,自己到底还是杀了人,但他并不后悔,为了活下去,为了执行他所坚持的正义,为了见到阿清,他不介意疯一点。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向远处望去,并没有人影,他想着那些跑出去的孤儿们,只希望他们能跑远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脱下他们的衣服换上,虽有些宽大,但足以御寒,秋风轻轻吹来,他的发丝随野草飞扬,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和自己沾满血污的旧衣,带好枪,与过去告别。
他向着天边有城镇的方向走去,他并不知道这是哪里。自己从小居住的大山已被抛在身后,无论去哪都是新生活的开始。
他捂着肩上刚止血的伤口,心中仍是对变强的渴望,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保护那些像阿清一样悲惨但纯真的人们。江云升不断地走着,黑夜白天地走着,凭着灌木叶充饥,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来到了一个小镇路口,他借着叶上的白霜擦净脸上的血污,敲开一家饭馆的门,“请问需要帮工吗?我不要钱,包吃住就行。”他站在门口,沉默如傍晚的红霞流动,老板打量着这个穿着略大外套的青年,只当他是失业而被迫流露至此,操着一口北方口音说道:“行,只要老实干活,俺就供你吃住。”说着让出进门的路.“天也不晚了,你就在大堂凑合住一晚,我去给你拿些吃的。”“…谢谢。”面对老板的热情与信任,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老板是否看清大衣掩盖下的血迹,是否看清他握在手里藏在身后的枪,他疑惑着进了屋子、意料之中的朴素整净,就像那个老板一样,彰显着生活的平淡而满足。“俺看看,那小伙子长啥样?”一位大娘操着有些大的嗓门走了进来,还拿着几碟饭菜.“小伙子长得挺俊哪,怎么就上这来了呢?”“我…没有父母,亲戚家没钱养我,就出来谋生活”,江云我有些惭愧,不敢抬头与那位大娘直视。“这样那…哎呀来这你就好好干,我天天给你做吃的.”大娘好像看出了什么,但并未直说,而是爽朗地笑了,放下饭菜,去找了老板。江云升想着,她大概就是老板娘了,她明显看出了什么,但她仍选择相信他,他看着老板一家的眼睛,就像看到了阿清的眼睛,它们一样澄澈,流露着对生活的知足与对人真善美的信任,他想,这里真是一个好归宿。
大娘的饭菜很香,江云升不时出声称赞,逗得坐在圆桌旁的老板娘频频笑着,她突然有些落寞,说道:“我们的孩子,如果能平安长大,今年也该像你这么大了…”江云升抬起头来,看见灯光闪烁下大娘眼边的泪光。“别哭了啊老婆子,已经那么多年了…”“是啊,来,多吃点。”大娘抹了把泪,又笑盈盈地给江云升夹菜。“谢谢大娘,很好吃。”江云升狼吞虎咽了一阵,露出一个真心地笑。“天不早了,睡吧.”大娘给他铺上被褥,把几条长凳拼在一起成一张床,江云升就势躺下。
熄灯前,他瞟见桌上一家三口的合照和对面墙上大大小小的奖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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