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一到,小梁子便拿了书包去往巷口孙婆婆家。
平时这个时候孙先生该从学堂放学了,可此时他站在孙家院子里,除了满院的夕阳余晖和一地的花花草草,什么都没有见到,门倒是开着的。
于是他用稚嫩的童声喊道:“孙先生,孙婆婆!”
突然一阵“汪汪汪”的狗吠声传来,凶巴巴的,把他吓了一跳。
宋濂从书房里钻出来,嚷道:“喊什么喊,吓着小黄了!”
只见一只大黄狗从门内窜出来,跑到小梁子脚下绕了好几圈,边绕边叫唤着。他一下子吓得蹲坐到地上,哇哇大哭。
宋濂也不拉他,任由他哭。“男子汉大丈夫,被一只狗吓哭,成何体统!”
听到这话,他哭得更大声了。本来为了赶时间就没吃晚饭,这下可好还被狗吓了一跳。哭了一会,他边抽泣边抱怨道:“你这哪来的狗!”
“我今天刚买的!”宋濂哈哈大笑,一屁股坐在了摇椅上,“叫小黄,怎么样很可爱吧?”
可爱?这大黄狗毛发稀疏,一副快秃了的摸样,背也佝偻着,身形像狼,怎么看都和可爱不沾边。
大黄狗蹲在宋濂脚边,一副不屑的眼神看着他。
“你乱养狗,小心先生回来我告你状!”
“好啊你告啊,你家先生可不管我这些。”说着宋濂便朝他做鬼脸道:“倒是你,被一只小狗吓成这个样子,没准会被训哦!”
小梁子一向就不太喜欢这个老和自己作对的宋濂,要不是孙先生好心收留了他,自己才不会将他放在眼里。此时听到他说这话更生气了,小嘴叭叭地道:“先生才不会训我,先生最喜欢我了!”
“咦?小小年纪如此自恋,你先生最喜欢的可不是你。”宋濂躺在摇椅上漫不经心地晃着,斜眼就瞥见那个人回来了。
孙亦尘一进院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一大一小两人一狗,吵吵囔囔着争论他更喜欢谁。
小梁子看到他立马迎了上去,指着宋濂道:“先生,他欺负我。”
孙亦尘叹口气,无奈道:“修之,莫要小孩脾气。”
宋濂撇嘴:“谁耍脾气了,我才不和土娃子一般见识。”大黄狗也犬吠两声应和着宋濂。
宋濂道:“哎呀,还是我的小黄可爱。忘轩兄,这可是我从狗肉车上救下来的小狗,寄养在此没问题吧。”
孙亦尘点点头。小梁子看到先生居然没反对,忙撒娇道:“先生,这狗它吓唬我,我害怕。”
宋濂咋舌道:“有你啥事啊,这谁家啊。你反对有用吗?”
孙亦尘蹲下身,帮小梁子擦干眼泪,温声道:“没事的,狗不咬人。今天的书温习了吗?”
小梁子点点头。孙亦尘从袖口拿出一块糖递给他,小梁子笑眯眯地接过,撕开纸衣塞进嘴里,也不哼哼了。
孙亦尘将他抱起来送进屋里,又出来自顾自倒了茶水来喝。
宋濂鼻子里轻哼一声:“每天都买糖给他,你倒是会哄小孩子。”
孙亦尘放下茶杯,从袖子又拿出一颗糖递给他:“你这个大孩子也要吗?”
宋濂恬不知耻地接过,“要!”
春风习习,满院的花草被吹得香气四溢。屋内儿童的读书声清脆如铃,屋外疏星点点,燕雀回巢的叫声划破天空,引得小狗也叫唤连连。
这是一个寻常的春三月,夕阳将一切景致都笼盖上了一层金黄的滤镜,连同宋濂的厚脸皮都被照的分外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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