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凉风拂书案,白纸皆飞散。
孙亦尘坐在书桌前,看着满地吹落的纸页,正准备弯下腰去捡,却听到身后宋濂坐在床上伸着腰,打着哈欠懒懒道:“几时了?也不喊喊我。”
“已到申时了。”
宋濂揉了揉眼睛,道:“我这可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下午都快睡完了。”
公廨之人,能像他这么清闲的,着实是少之又少。
“老早就说你得买个镇纸,偏不听。上次李大人要送你玉犀牛,你又不收。”
宋濂嘴上嘟囔,却也下了床和孙亦尘一起弯腰拾纸。
彼时阳光斜斜地透过窗棱照到地面上,两人的长发都被染上了一层金亮的黄色。
宋濂将捡到的纸放到书桌上,瞧了一眼书案,问道:“好你个孙亦辰,背着我画像呢,我这睡姿有什么好画的。”
说着便拿起那张画纸看了又看。画上之人面容秀雅,侧着身,单手枕头而卧。只见他眼眸轻闭,唇口微张似有垂涎流下,碎发几缕漏在额前,一副酣睡可爱的模样。
“我睡着时居然是这种神态。”
孙亦尘浅浅一笑,倒也不言语。
“我可是现任探花,玉树临风探案小王子,前刑部侍郎、京城第一世家公子,怎能留下这种小儿神态的画做笑柄。”宋濂叉着腰皱着眉,似是对这幅画作非常不满意。“不行,你得重新画。”
孙亦尘道:“现在热,等晚些时候吧。”
孙母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走进来,笑道:“画什么呢?”
“没……没什么。”宋濂忙道。
“修之嫌我作画丑陋呢。”孙亦尘边答边接过盘子。
“那可算是奇事一件了,照理说我们轩儿的画,在临安城可是千金难求。”
宋濂白了孙亦尘一眼,索性道:“是他偷画我睡懒觉,有辱我的形象。”
“哦?那书柜偏角里还有一叠画像呢,”孙母笑着对宋濂道,“你可曾看过?”
孙亦尘垂下了眼,宋濂气道:“好你个孙亦尘,你……你”
孙亦尘将手中剥好的葡萄递给他,道:“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画,只是觉得好看便留着了。”
宋濂将葡萄丢进嘴里嚼了两口吞下,几步上前便把书柜打开来,果真拿出了整整一叠的画。
画的都是他。
醉酒的,看书的,发呆的,逗狗的,荡秋千的,种花摘果的,作诗写字的,甚至是吃饭喝水的。最多的还是各种各样睡姿的。
“孙亦尘你这是什么癖好!!!”宋濂翻着画纸大声道。
孙亦尘脸上泛出羞赧的红色,声音却仍旧淡如水:“你要是不喜欢,都烧了便是。”
孙母见此情景插嘴道:“都怪我多嘴,小宋莫要生气。不如罚他再给你画一幅正经好看的画像。”
宋濂几步站回孙亦尘身边,挺着胸膛瞪着他道:“你一会给我好好画,画出本公子英俊潇洒的本相!”
孙亦尘点点头,岔开话题道:“母亲,这葡萄甜得很,不如我们一起再去多摘些送给隔壁阿婶。”
“这倒是好。今年院子里的果实都结得不错,都是我们小宋打理得好。那藤架上的葡萄虽是青翠小果,倒也个个鲜甜爽口。吃一个夏季是够了。”
宋濂看着两人一来一回搭着话,倒也顿时没了气性,骄傲道:“那是,本公子做啥都是一等一的好。阿母若是喜欢,我托好友从京城再寄给好种子过来,来年我们改种西域正统的紫葡萄。”
“好得很,下半年我再去孙家村租一块地,我们种点临安没有的果蔬,出得多了还能拿到市场去卖。”
孙亦尘笑道:“若是能种得成功,现在也不会只有葡萄能吃了。修之早就把各种各样的奇珍异果都试了,能存活的少之又少。”
“欸,你可别这么说,我还没有实验完呢。万一以后又有成功的呢,没准这就是我宋濂在临安的致富之路呢。”
三人边吃边笑,太阳也渐渐西斜。书案上的阳光逐渐消散了热度,由金黄变成泛着红的橙色。
宋濂拉着孙亦尘,将画具搬到到院子里。竹篱笆围起的一方天地里已被宋濂种满了藤蔓和花草,一半满是绿色,一半花香杂陈。
宋濂问道:“坐在这摇椅上是不是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是站我也站不住那么久啊。”
孙亦尘想说他不用站,自己闭着眼睛也能画,却被宋濂抢话道:“算了,我还是靠着树吧。这可不就正是玉树临风了。”
说着自己都笑了。
孙亦尘见他换了好几个姿势,对着树又是扶又是靠又是推撑,心想下次偷偷画他可不能再被发现了。这小子,形象包袱重得很呐。
宋濂正瞎忙一气之时,突然哎哟一声叫了出来。他忙用手摸了摸脸,顿时玉容失色跳着脚道:“这是什么东西啊?这这这……怎么臭臭的?!!”
孙亦尘上前定睛一看,正是一颗被揉烂了的鸟屎。
此时正糊作一团粘在宋濂的脸上,手指上也沾了一半。
孙亦尘没忍住,笑出了声。
宋濂见他如此,更慌乱了。
暮色渐沉,晚霞温熏。不知院子里哪棵树上的蝉突然拖长调子叫了一声,明明是夏末,却像仲春的一场惊蛰,在虫鸣螽跃中划破了云间的天空。
树下两人闹在一起,篱院为框,晚风作画。
正是黄昏好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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