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很痛,宿醉的后遗症。
裴应许醒来后躺在床上,没有急着睁开眼睛。
意识一点点回归。
和沈筠一起喝酒聊天,回家,邵云上喂他喝醒酒汤,然后……
裴应许陡地睁开眼睛。
身边是空的,没有邵云上。
裴应许在床上又躺了几分钟,才掀被下床洗澡。
从记忆中搜刮了很多遍,他仍然不记得邵云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热水稍微缓解了醉酒的不适,让他的气色比刚刚好看一些。
打开浴室门时,裴应许看到了邵云上。她站在床边,弯着腰,正在扯床上的床单。
听到开门声,邵云上偏了下头。
四目相对,她先收回目光。
“我把床单换一下。”
“交给家政阿姨就行了。”
邵云上躬着背,用力将床单从床上扯下来:“要先用手搓一下。”
裴应许知道她坚持先用手搓一遍的原因,刚才他起床时有看到。
“昨晚,对不起。”
邵云上扯床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垂着头,没有看他,声音轻柔。
“我们是夫妻。”
因为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她是真的瘦,尤其是经过昨晚,更是能清楚的感觉到。
“我来吧。”裴应许走向前。
“不用。你好好休息。”邵云上手上用力,一把将床单扯下来,丢到床边的地板上,又从床尾凳上拿起干净的床单,抖开,铺到床上,扯平。
她的动作很熟练,明显平时就习惯于做这些。
把床单铺好,她又抱起那床脏的床单,走进浴室。
裴应许下意识地跟了进去。
见到他跟进来,邵云上好像有点不自在,抱着床单,迟疑了一下。
“许哥,你不用站在这里,我很快就好了,你先下去吃早餐吧。”
“不急。”
她抿了抿嘴角,没再坚持让他走。
邵云上把床单弄脏的那部分放进洗脸池里,打开水笼头。
水哗哗流出,等到水浸过床单上那块已经变成褐色的污渍,邵云上关掉水笼头。
大概是要先泡一会儿,她并没有立即上手去搓,只低着头,盯着洗脸池。
她的脖子很细,很白,因为低头的动作,弯出一个十分优美的弧度。
裴应许的一只手好像不受控制,轻轻贴上那个弧度。
邵云上一惊,抬起头,嘴唇微张,愣怔地看着他。
裴应许的的另一只手也好像失了控,一把揽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就把她带进怀里。
“许哥。”她的表情有少许惊慌,还有少许不解。
裴应许低下头,很轻易就找到她的嘴唇。
结婚半年多一点,昨晚两人第一次亲热,不过之前,他们有接过吻。
次数不多,最多两只手的数。
第一次接吻还是在婚前,他带她去看电影,在电影院里面。
婚后的第一次,是年三十那晚。
裴应许从宁园吃过年夜饭回来,看到在沙发上看春晚看得昏昏欲睡的邵云上。
家里很静,只有她一个人,春晚很吵,也没把她吵醒。
他亲吻的动作也没有。
最后还是他抱她上楼时,把她弄醒了。邵云上当时被吓到了,坚持要下来自己走。
她是他身边,最关心他身体,最害怕累到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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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很静,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邵云上微低着头,额头磕在他的肩上。
“喝酒伤身,你以后尽量少喝一点。”
“好。”
“早饭该凉了,你先下去吃吧。我很快就下去。”
裴应许慢慢松开她。
“好。”
话是这样说,他却没有动。
邵云上看了他一眼,好像是不解。
“你很快,我等你。”
她抿了抿唇,似是无奈,隔了几秒,将目光投向已经浸泡了好几分钟的床单。
浸泡过的床单很好洗,随着邵云上搓揉的动作,不一会儿,那抹褐色就变成一点污水消失在洗脸池的出水口。
裴应许看着邵云上将洗好的床单捞出来,拧干,这才和他换下的脏衣服一起,丢进脏衣篮里。
裴应许在这时握住邵云上的手。
“还疼吗?”
邵云上头低得很厉害,很轻了摇了摇。
“今天我要回宁园一趟,晚上回家吃晚饭。”
“嗯,我跟红姨说一声,煮你的饭。”
“还有,”他低下头,亲了下她的头顶,“晚上你搬过来我这边。”
邵云上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很大,瞳仁很黑,平时不怎么爱笑,其实她笑时,眼下会有两道小小的卧蚕,十分漂亮。
“我们是夫妻。”裴应许说。
这是她刚才说过的话。
邵云上看了他一会儿,很轻的点了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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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邵云上也有事要做。
几个月前她以前的导师帮她介绍了一下病人,或者说顾客也行。邵云上自认为才疏学浅,不敢接,无奈导师一再坚持,她只好勉为其难。
对方姓张,家大业大,脾气也大。八十岁的人了,身体还算硬朗,中气也足,骂起人来几分钟都不带喘的。
约的是上午十点,近九点时,对方的司机过来接她。
邵云上不喜欢坐车,只是这里离地铁口有点远,如果走过去,会出一身的汗。她怕汗味太大,惹张老先生反感,只好接受了对方来回接送的好意。
今天这一次,并不是约定的时间。
之前约好的,是半个月一次,只是前天张老先生的儿子打电话给邵云上,说张老又情绪不稳定,在家里乱砸东西乱骂人,希望邵云上能抽出一点时间,看看张老。
邵云上到了地方,见了张老,发现他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暴躁,见到她时,张老张显文甚至还冲他笑了笑。
第一次见面时,张显文可不是这样的。
当时的他,把嫌弃直接写在脸上。
当时张显文就警告邵云上,要他千万别像她前面那几个人一样,用“自认为精明实则愚蠢无比的脑子,试图窥探他的内心。”
导师同邵云上说过,张显文今年开年时失去了一生的挚友,然后性情大变,体检确认身体没问题,也不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张家的人不得已,先后给他请了好几位心理咨询师,还都是业内大拿,结果只见过一面,就被张老全部轰走。
有鉴于此,第一次见面时,邵云上干脆闭紧嘴巴,一言不发,任由张显文大开地图炮,把所有人都归为“愚蠢的人”,“所有刁民都试图害朕”,又听了整整一个钟关于他和那位挚友堪比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之往事,在她已经做好了被轰走的心理准备时,张显文意外的对她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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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一个张显文看谁都不顺眼的日子,尤其对是一直联系邵云上的那位张先生。
邵云上安静地听他控诉完张先生三大罪状,终于开始喝水的空当,平静地插了一句话。
“我记得张老您说过,大公子小时候顽皮,爬树,还从树上摔下来。”
张显文端着茶杯,想了想,点头。
“这小子,别看现在人人夸他成熟稳重,其实小时候就数他最皮。胆子也大,什么都敢干,那次摔下来,把腿都摔断了,被我好一顿骂。”
邵云上微微笑:“要我说,也怨不着大公子,我记得您小时候就是这么大胆的对吧,和闻老一起去掏鸟窝。”
闻老就是张显文的挚友。
“那可不。”说到闻老,张显文明显来了精神,“我们小时候,那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不敢做。掏鸟窝算什么,我们以前跟人比谁胆子大,跑到人家坟头上过夜,那天那风刮的啊,就跟阴风似的,所有人都没坚持住,就我跟他俩,硬是呆了一整晚。后面大家都服我们俩了。”
打开了话匣子,就一发不可收拾,整整讲了半个多钟,张显文忽然耷拉着眼皮,重重的叹了口气。
“可是现在,这些事,只有我还记着了。有什么意思啊?一点意思都没有。”
邵云上端正地坐在沙发上,面带着微笑。
“我小时候顽皮,也爬过树,也从树上掉下来,是邻居家哥哥接住了我,还把他的手臂弄伤了。”
第一次,她在张显文面前提自己的私事。
张显文明显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搭理她。
邵云上:“他现在,也过世了。”
张显文终于抬头,看向邵云上。
“有些记忆,特别珍贵,需要有人记着。过世的人已经过世,是没办法改变的,那么,还健在的人,或许就是上天特地安排来记着这些事的。这就是我们活着的意义。”
张显文沉默下来。
邵云上:“我是这样认为的,您认同吗?”
张显文还是沉默。
十一点,邵云上离开。
张显文看了眼她的手,忽然问:“邵小姐结婚了?”
邵云上点头。
“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很快被人追走了。我本来还想请你吃饭呢。”
张显文负手而立,看似遗憾,表情却很高傲。
邵云上不由失笑:“即使结过婚,我也可以请您吃饭。我倒是会做几种点心和小菜,下次我带给您尝尝,您给指导指导。”
张显文又极其矜持的一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张家的下人拿了一叠还没开封的现金过来。
“张老先生,这……”
“今天是计划外的,应该多一点。”张显文的神色仍然十分矜持,“你拿着,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那也太多了。”邵云上无奈的笑,从那叠现金里抽走几张,“就跟平时一样就好。您放心,不多收钱,我也照样会给您带点心和小菜。”
张显文冷哼一声,下巴仰得更高:“我也不是非要那个。”
邵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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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应许说了晚饭要在家里吃,一直到晚饭已经做好了,还不见他的人影。
菜热过一遍,裴应许依然没有回来。
又等了一会儿,邵云上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你们吃吧,我有事,不回去了。明晚我陪你吃中午饭。”
那里面,有人说了一句“姐夫,我们走吧”。
邵云上:“婧瑜也在吗?”
“嗯。她被人骚扰,跟人起了冲突,我来处理一下。现在带他们去吃饭。”
邵云上垂下眼皮:“好。”
第二天的午饭,裴应许也没有出现。
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邵云上都没有再见到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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