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有个公鸭嗓喊了一声:“公子又吐了,大夫在哪?赶紧把大夫叫来!”
两个大夫闻言心头一凉,小声吩咐了一句:“药盛出来,我且先去前头。”
正屋内,穆灵均正襟危坐在大官帽上,看着两个弓着身体的大夫进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耐烦地将茶碗放在茶桌上。
大夫揭开床帐,又是一通望闻问切,然后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跪到穆灵均面前,“大人,公子药喝进去就吐,起不到药效就退不了热,在下听说太医院的李太医精通针灸,请他来替公子施针,定能很快康复。”
管家在边上说道:“老爷,一个时辰前就派人去请了,这会儿还没到。”
穆灵均烦躁地起身,快走几步到穆淮清的床前揭帘去看,只看穆淮清紧闭双眼,死死咬着牙关,一副痛苦难当的模样。
穆灵均心痛万分,命身边的丫鬟给他多喂温水。
云卷屁股开花跪在院外,半个时辰前他被打了二十大板,云舒虽然没跟着去,也被牵连打了十大板,两人均是一脸愁苦的模样。
有小厮高声通传:“老爷,李太医来了。”
穆灵均大喜,连忙让人迎进来。
李太医显然是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的,穿的是便服,帽子都没戴,见到穆灵均请了安施了礼就直奔穆淮清的房里了。
两个大夫跟在他屁股后面说:“我们刚刚给公子喂了两回药,均吐了出来,还艾灸了一次,效果甚微…”
李太医摆了摆手,待丫鬟揭开帘子,他探了探穆淮清的额温,又把了脉,便接过助手呈上的药箱,取出针具,摊开,开始施针。
扎完针,李太医起身,和两位大夫进了偏房,查看了药方,这才走出去和守在边上的婆子说道:“药方没有问题,可以继续喂药。”
管家把太医请到正厅,正厅的客几上早摆好了茶果点心,穆灵均一扫刚才的满面阴云,这会儿面上含着笑,请了李太医入座。
李太医先与穆灵均说明了穆淮清的情况:“大人放心,先前两位先生的处理没有问题,只等这药喂下,热便退散了。”
穆灵均很满意,用眼神挑了一眼管家,管家会意,从袖中取出一袋银子,上前塞在李太医手中。
李太医客套推搡了几个回合,就顺势收入囊中了。
很快,婆子从内室揭帘出来,禀告说:“老爷,公子的药喝下了,喝了药公子便开始发汗,没有再吐。”
穆灵均满意地摸着面上短须,威严说道:“很好,今晚好生照顾公子,不得有差池。”
李太医见药成功喂下,不敢再多留,起身与穆灵均告辞。
尚书府归于平静。
第二日,尚书府家的公子昨夜高烧凶险之事就传到了沈家。
沈泰正在院子里打拳,闻言说道:“没大碍便好,不然穆灵均那老小子肯定要找我麻烦,我最怕和他扯犊子,一嘴的酸腐臭气。”
沈时宴从廊下冒出头,一身青衣,清新爽利,他拍着手中竹扇说道:“这得多亏了穆公子。”
候在边上等待伺候的丫鬟小厮纷纷躬身行礼,沈时宴摆了摆手,敞袍坐在了石凳上。
沈时宴是沈家长子,字成碧。知书达礼,人送称号青玉君子,性情随的是侯爵夫人叶蓁蓁,而沈君屹则像了粗犷不拘小节的万宁侯。
沈时宴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接着说:“昨天临风将人推进水里,人家生了这么一场病可都没有供出临风,只说不慎落水,这样看来,那穆家公子是个心胸宽广识大体之人。”
沈泰打完拳,用毛巾拭了脸,扔到丫鬟手上,坐在沈时宴边上,连着灌下了好几杯茶水才得劲,他才不管这茶是不是皇帝赏赐的御茶。对着身旁的盛泉说:“二公子呢?把你们二公子找来!”
很快,沈君屹就被喊来了,穆淮清的事他也听说了,此刻强装镇定地站在沈泰面前,“老爹,您找我什么事?”
沈泰看着他问:“你与穆家那小子有血海深仇吗?”
沈君屹摇了摇头。
沈泰没好气地说:“那你把人家往死里整?”
沈君屹说:“是他自己个儿体弱,我也下水了,我就没事。”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沈时宴掩扇笑了笑,“穆公子为人仗义,你躲家里怕的要死,他可没有供出你,有什么仇什么怨,经此一遭就算了结了。”
沈君屹看着兄长,“那穆明亭睚眦必报,他断不可能轻易放过我,我太了解他了。”
沈泰豁的站起身,一步就跨到了沈君屹面前,沈君屹还没搞清楚沈泰的目的,就被沈泰拽住了双臂,一个过肩摔,就砸到了后面的地板上了。
沈君屹哀嚎了一声,“老爹手下留情!”
沈泰骂道:“你小子惯会恃强凌弱,怎么着,碰到你老子这样的就只会求饶吗?”
沈泰拍了拍手,示意沈君屹和他过两招。
沈时宴笑吟吟捏起一颗花生米,准备欣赏一场好戏。
沈君屹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父亲扎了一个进退可防的马步,也作势摆了个姿势。
“老爹执意如此,那做儿子的就得罪了。”沈君屹左手握拳,右手为刀,眼神凌厉,看起来气势磅礴。
“好小子,来!”
结果,沈君屹趁其不备扭头就跑,跑的比兔子还快,边跑还边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侯爷莫气。”
沈泰朝他逃跑的方向吼道:“你小子,做逃兵,没出息!”
沈君屹已经跑出了后院,但声音还是飘了过去,“老爹,这叫兵不厌诈,是你教我的。”
沈时宴拍了拍手,站起身,“我去给母亲请安。”
沈泰对着他的背影说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找你打拳。”
沈时宴耸了耸肩说道:“二公子都跑了,留我在这里就没意思了。”
沈君屹跑过走廊,绕到假山,景行和牧之等在那儿,景行问:“怎么样?挨打了吗?”
沈君屹摸了摸后背,“痛死了,幸亏我跑的快。”
牧之手握一柄刀,神色冷淡,“主子,我有一事不明白。”
沈君屹喘着粗气,“说!”
牧之说:“既然主子如此厌恶穆公子,为什么昨天弄丢了他送的玉佩寻了那么久?”
那枚玉佩穆淮清当年送给他的见面礼。
这问题问的沈君屹接不上,他思索良久,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解释。
只能一巴掌扇在牧之的后脑上,“不该问的别问。”
景行连连点头称是。
牧之挨了打,这才从腰间拿出那块玉佩。
景行一看觉得好生了不得,惊喜地问牧之:“你什么时候找到的?”
牧之说:“今早在河堤石头缝里找到的。”
沈君屹大喜,连忙接过去查看,可惜的是,白玉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沈君屹的笑容凝在脸上,抬手又给了牧之一下,“怎么搞的?本公子可从不使用残次品!”
说是那样说,沈君屹还是接了过去,眉宇间隐隐有些惋惜。
景行叹息道:“这玉成色极好,就这样损毁了,真是罪过罪过。”
好嘛,景行也挨了沈君屹一掌。
牧之正色说:“主子,你真喜欢这玉佩的话,去金玉铺子找个匠人修一修。”
景行说:“这修不了吧,都裂两半了。”
牧之躬身抱拳道:“恭喜主子,主子现在有两块玉佩了。”
沈君屹闻言一笑,将玉佩塞到牧之手上,“既然如此,这个任务就交给你,给我雕出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来,不拘什么价钱。”
牧之淡定收好玉佩,说着就去办事了。
沈君屹去和母亲请安时,被瞿嬷嬷拦在了门外,“夫人说,二公子如果来请安,让他站在檐下候着。”
沈君屹问瞿嬷嬷:“大哥在里边吗?”
瞿嬷嬷低声说:“夫人让我只管看着你,让我别同你说话。”
沈君屹说:“母亲生气也是应该的,但这会儿马上就到午膳时间了,大哥既然在,我正好进去一起用个膳,我有好些贴心话想同母亲说,麻烦嬷嬷帮我通传一声。”
景行小声附和:“是啊嬷嬷,主子昨夜奋笔疾书,写了好多字想给夫人瞧呢。”
瞿嬷嬷扫了一眼景行,转而对沈君屹说:“二公子,不是我不帮你。今一大早侯爷就跟夫人说了,花嬷嬷没敢替你瞒,湖畔那么多人可都亲眼瞧见了,说有两个小公子打架,都打进水里去了。穆家公子不胜水性又受了风寒,惊动了大内的太医,差点丢了小命。”
沈君屹说:“母亲不知道内情,所以我特地过来陈情。哪里是打架,我与那穆明亭关系好的很,我们在船上相逢,吟诗作对,他失足落水,我不辞辛苦跳下去捞他,若是没有我,他可真要丢了小命。”
说到这,掩帘的屋里传出两声咳嗽,大丫头梅香揭帘说道:“夫人与世子正在赏画,说外头太吵了,让嬷嬷把人往外赶赶。”
梅香看了一眼沈君屹,偷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给他看。
沈君屹只得闭嘴。
半个时辰后,厨房的饭菜做好了,一溜烟的丫鬟婆子从廊下经过,饭菜的香气四溢,引的沈君屹腹中一阵阵骚动。
景行摸着肚子说道:“主子,我饿。”
沈君屹扭头剐了他一眼,回道:“忍着!”
又是一炷香时间,眼见着里面吃完又撤了饭食,就在沈君屹耐心全数告罄之前,门帘一挑,沈时宴从里面风度翩翩地走了出来。
沈君屹问沈时宴:“兄长,母亲这会儿可得空了?”
沈时宴拍了拍沈君屹的肩膀,说:“母亲用完膳就歇下了,不过我已经为你求了情,想必母亲不会再责备你。”
沈君屹感激地看着兄长。
瞿嬷嬷坐在石阶上绣花,沈君屹站的实在疲累,坐到她身边问:“嬷嬷,你绣的啥花?”
瞿嬷嬷说:“桃花。”
沈君屹又问:“绣这桃花做什么?”
瞿嬷嬷说:“桃花宜室宜家,意头好。”
沈君屹:“哦。”
瞿嬷嬷闻言一笑,“娶妻当娶桃花女。”
沈君屹自然不能会意,得意说道:“我以后娶妻,就娶全殷都最好看的姑娘,丑一点我都不要。”
瞿嬷嬷慈祥地笑了笑,“你志向倒是挺高。”
梅香揭帘出来,“二公子,夫人醒了,让你进去说话。”
“来了。”沈君屹兴高采烈的钻进了屋内。
屋里点了沉香,叶蓁蓁坐在矮桌面前,让沈君屹也坐到了跟前。
叶蓁蓁的声音很轻柔,“马上深秋了,这几日凉,你不用日日跑我这边请安,平日该多学学你兄长,功课不要落下,多求先生赐教。”
矮桌的香炉冒着袅袅清烟,薄薄的烟雾里,是叶蓁蓁娴静的面容。
叶蓁蓁疼爱两个儿子,侯府上下人人皆知。
但是对比世子,叶蓁蓁拿小儿子实在没办法,他教的温良知礼沈君屹学不进去,爬树斗殴那一套他信手拈来。
沈君屹恭敬地答道:“母亲说的极是。”
又不痛不痒地聊了几句,叶蓁蓁就让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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