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连绵数日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将青石板路冲刷得分外亮堂,天空乌压压的,带着一片雾蒙蒙的水汽。

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从远处慢慢驶来,车轮碾过水洼溅起不小的水花,“哒哒哒”的马蹄声响不绝于耳,从青石板上碾过,最后在一处极为气派的府门前停下。

一大早就侯在门口的管家瞧见这辆马车,连忙撑着伞小跑过来,在那赶车的小童动作前着手撩开了帘子。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从马车里躬身下来。

管家忙将手中撑着的伞举高倾去,语气恭敬地唤了一声“大公子”。

被他唤作大公子的男子面容俊朗出色,神色淡淡,闻此只是轻轻颔颌,随后抬脚往府内大步走去。

在他身后,一众下人侍从连忙跟上。

偌大的府中亭台楼阁耸立,回廊曲折,景致深深。

阙城左拐右拐,大步流星地穿过条条回廊,跨过一道道垂花拱门,头也不抬地进了阙家老爷的院子。

雨又大了些,阙城沿着院子两侧的回廊往正屋里赶去。

在他身后,勉力跟上来的管家竭力压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步伐略有些凌乱。

忽的,前面的人停住脚步,一时不察撞上去的管家瞬间冷汗丛生,忙不迭地退开准备请罪时,却听得一句问话。

“那边跪着的是谁?”

没被追究的管家暗中舒了口气,望去。

离正屋不远的另一侧廊下,有一人正在那跪着,一袭白色衣袍,墨发半束。

仅是一眼,管家便认出了这人是谁。

“回大公子,那位是老爷前不久刚纳入府的男妾。”

当下风气开放,富贵人家里纳些男妾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却也称不上多么光彩。阙老爷先前一直未表露出这方面的倾向,眼下到了知天命的岁数,趁着大儿子外出查账的时日里不声不响地纳了一位进门,属实有些不太好看。

他小心觑了眼身前人的脸色,斟酌着继续道,“因为入府后伺候不当,老爷就让他每日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好生学学规矩。”

阙城听完并不做声,一双暗沉沉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看着那人规规矩矩的在那跪着,身形单薄,脊背却是挺得十分的直,浑身充斥着一股清冷孤傲的味道。

因是在另一侧廊下,又朝向正屋,从他这里只能看见那人如玉般的侧脸,白玉般的肌肤上,浓重的墨色和艳丽的红格外的夺人心魄。

阙城目光不受控制的在他面上辗转描摹,内心里一片滚烫。

被看的人应该是察觉到他这道难以忽视的目光,微微侧眸,往他这里看了过来。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阙城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喉头发紧,脑中有什么在不断叫嚣着。

那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少年,瞧着约有十六七岁,长相极为出彩漂亮,眉眼中却有着男孩的青涩和硬朗,能让人一眼认出这是一位男子而不是女子。

对方只稍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再次留给他一片白玉般的侧脸。

阙城无法形容他此时此刻的感觉,少年那一眼看得他全身发麻发紧,似有什么在身体深处不断的爬行啃噬,分外难耐。

他的眼前不断回放少年看来的那一眼,其中展现的细节让他都不由得心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在短短一眼中记住这么多的东西。

青涩的眉眼中却有着一双微微上挑的眼尾,眼睫卷翘浓密,随着呼吸颤巍起伏,仿若蹁跹的蝶翼,眼珠乌黑莹润,透露出些许疏离冷淡。

阙城喉结滚动,面上却是一贯的冷淡神色,他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进了正屋。

甫一进去,一股浓重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

宽大屏风后,十几位仆从丫鬟于两侧垂头而立,正中间的拔步床上隐约隆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床边坐着一位衣着妆容皆素雅的妇人。

见到来人,妇人微微一愣,而后起身,站到一侧福身行了个礼,轻声道,“大公子回来了。”

阙城“嗯”了一声,大步走到床边站定,垂眸往床上看去。

床上躺着的老人紧闭双目,起了死皮的唇上泛着苍白的颜色,面色昏黄暗沉,往日风流多情的俊郎模样早已无影无踪。他枯瘦的身子隐在被子下,近看几乎看不出什么起伏,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暮色沉沉的感觉。

“大夫如何说?”

一旁站着的妇人闻言瞬间红了眼眶,面露悲痛道,“言是老爷亏空了身子,恐时日不多了。”

她是阙老爷成亲前开蒙的通房丫鬟,名唤玉婉。

阙连荣风流好色,虽自原配夫人死后没再续娶,纳入府中小妾却是接连不断,玉婉不及她们年轻貌美,仗着陪在身边时日最长以及那开蒙的情谊,倒是颇为得脸。

阙连荣病重的这些天,一直是她在身边照料着。

玉婉此话一出,屋内陷入片刻的沉默之中,两侧站立的侍从丫鬟的头看起来又往下垂了几分,恨不得直接埋进地里去。

不为其他,仅是玉婉说的这番话太过含蓄。

阙老爷是过度沉溺于**中,在床上玩过了火,不省人事的被抬回来的。不过这些却不是他们能够指摘的了。

阙城是知道这件事的,也就没对玉婉的这番话说些什么,他看向身后的管家,问道,“二公子人呢?”

阙老爷虽风流好色,于子嗣方面却是十分苛刻,他纳了那么多的小妾,没有一个被准许诞下个一儿半女的,他如今仅有的两个儿子,皆是原配所出。

在他身后站着的管家回话,“二公子早起看过老爷后,便往铺子里去了。”

大儿子刚满十八,阙老爷就将生意丢了过去,小儿子则在今年开春的时候开始学着接手其中的一部分。

阙城点头,“等二公子回来,让人告知他这几日先不用去,好生待在府中。”

管家明了,这是预备着老爷临终之际还能让父子三人见上一面。

为此他丝毫不敢懈怠,立刻出去将这件事吩咐了下去。

屋内,阙城在床边待了片刻,忽地漫不经心的出声,“我来时瞧见外面有人在那跪着,看那长相倒是分外眼生。”

玉婉愣了一下,没想到大公子会提到这件事上。

她抬眸小心往这位大公子脸上看去,见其神色淡淡,并无异样,似是无心之言。

“不过是个毛手毛脚的粗鄙之人罢了,不懂府内规矩,做了些错事。”她收回目光,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大公子若是见了眼烦,让他退下便可。”

话落抬手唤来丫鬟,轻声吩咐几句。

丫鬟点头,躬身退去。

不稍片刻,外面便响起那丫鬟传话的声音,紧跟后是一句“多谢婉夫人”。

清润中带着几分稚嫩,仿若玉石坠地。

阙城听在耳中,心弦颤动不已。

***

谢过将自己一路扶来的丫鬟,云生撑着伞单手推开院门。

虽是妾,但到底是个男子,他居住的院落便被安排在了远离后院的一个稍偏的小院里。

云生对此倒很满意,偏是偏了点,胜在格外清净。

“郎君。”在廊下洒扫的浅杏听见推门的动静望来,看清是他后忙不迭冒雨上前搀扶,“今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阙老爷说的是让云生每日晨起先过去罚跪一个时辰,而今个距离他出门方才不到半个时辰。

“婉夫人仁慈。”云生垂眸,低低道,“见雨天潮湿寒凉,就让我回来了。”

浅杏将人扶到院中小亭里的石桌前坐下,从怀中掏出装有药酒的瓶子,“若要是真的仁慈,就应当免了您的罚跪,如今老爷病重,哪还会有精力关心旁的事,跪与不跪想她也能做个主。”

“再说,这雨也不是今个一天下的,怎得前几天就不见让你回来。”

云生没接话,目光透过细密雨帘,盯着院墙上长出的一株野草看得入神。

他是一个月前被阙老爷纳入府中的。

近两年来田里的收成都不是太好,家中的日子愈发艰难起来,前段时间幼弟生病,勉强饱腹的家中哪里又拿得出银钱给他治病。恰逢阙老爷遇见他起了心思,愿出二十两银子换他入府。

想着家中病重的幼弟、面黄肌瘦的小妹以及满面愁容的父母,他便咬牙答应了下来。

入府以后,他在伺候时下意识的抗拒惹了阙老爷的不喜,便下令让他每日晨起后到正屋前跪上一个时辰,好借此磨磨他的性子。

可惜他这性子还未磨成,阙老爷就出了眼下这么回事,每日里清醒的时间都是屈指可数。

雨势骤大,豆大的雨点落在地上,迸射出形状各异的水花,同时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乌云聚集在一起,压得天空都昏暗低垂了几分。

浅杏收起药酒,将云生的衣袍放下,小声抱怨着,“这天气可真作怪,前些时日还热的要死,转眼雨就一直下个不停。”

她看向云生,“眼下时辰还早,郎君不若回屋歇息会?”

云生应下,主仆二人便撑着伞往屋里赶。

雨下得急又大,饶是亭子和屋子的距离不远,两人身上也是湿了不少。

浅杏连忙从柜子里翻出一件衣袍,“郎君赶紧将身上的衣服换下。”

望着那件玄色宽松袍子,云生脑子里忽地想起刚刚跪着时看到的那个男人,他入府以来还从未见过这人,但见他身后站着府中管家,想来是个尊贵的人物。

屋外雨声作响,浅杏看她主子兀的发起呆来,丝毫没有换下湿衣服的意思,不免心急。

正要出声催促,却见主子朝她看来。

“浅杏,你知道今天有谁来看望老爷吗?”

浅杏被问的愣了一瞬,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飞起一片红霞,“想必郎君说的那人是大公子吧,今个是他回来的日子,天未亮就见管家领着一群人到正门候着了。”

云生是知道府中有两位公子的,只他入府前大公子就外出查账去了,也就没见着面。

想到自己匆匆一眼看到的那个男人俊美的脸和高大壮硕的身子,云生微微垂眸。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子,和先前见到的都十分不同。

***

阙城睁开眼,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的光景。

他掀开被子,瞟了眼下身,心情异常的烦躁。

方才的梦境反复在脑中涌动,让他心弦颤动不已,连带身上跟着再次起了反应。

阙城低骂一声,哑声唤门外的人去备水。

门外负责守夜的人没敢睡着,眼下听到吩咐后立刻前去准备。

院子里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阙城听着门外的动静,半眯起眼,他想到昨天找来问话的人说的话——“云郎君会在卯时三刻左右从他院子最近的小花园经过”。

心下一时有了打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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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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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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