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听大迎急吼吼地复述着外头听来的传言,云舒慢慢把一把磨光的刃装进雕好的木头手柄中。

“姑娘,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说谢二少爷对姑娘甚是情深!”

“你个偷懒耍滑的,又来扰姑娘清静了?”小海端了一盘橙糕过来,瞋大迎一眼,把橙糕放到云舒身边,小声道,“不过大迎说得没错。知道的,那是他为了帮颜大姑娘,不知道的,只当他对姑娘深情,这多少有些恶心人了。婢子原想派人去解释解释,但那些人好似魔障了一般,说帮颜大姑娘也是因为咱们姑娘蛮不讲理。说到底还是因为谢理爱惨了咱们姑娘。”

小海早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气得不轻,但见云舒在玩刀子,才忍着气自己先去厨房里做了盘吃的,这会儿一口气把憋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依旧见云舒不急不躁的模样,她笑了,“姑娘一定已经想好法子了,是不?”

注意力还放在手里的只比峨眉刺稍长一些的剑上,云舒道:“去,把去年秋天做好的那把月白玉簪花伞面拿过来。”

说是月白玉簪花伞面,其实是黑底,但不知云舒在上面加了什么手艺,遇水,上面就现出了一朵朵或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或是盛至极时的玉簪花。

初见时,小海便觉惊艳,此时一听,立刻去取了过来。

看她们都不急的模样,大迎也少了慌乱,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什么伞比姑娘的名声还重要?它能帮姑娘解决这件紧要的事?”

“那件事不急。”接过伞,云舒笑着看向大迎,“由他们自己造势去。现在爬得越高,明日他们摔得越狠。让地仓去打听打听,谣言是什么起来的。”

得了准话,大迎安了心,反倒不愿意走了,“好姑娘,既是不急,能让婢子看看这伞吗?先前瞧见就觉得这伞骨做得极为秀气紧致,比咱们平时用的要小一号,但是张开大小又没有不同,竟是伸缩的伞骨!伞柄是中空的,又与姑娘今日做出来的这把小剑甚是相配。”

“不错。但这伞,今日开始是小海的了,你想看,问她。”笑着把剑插入中空的伞柄中,云舒把伞递给小海,“日后你随身带着,防身用。”

受宠若惊地接过伞,小海如奉珍宝般地抱了半晌,不喜反忧道:“姑娘,这两年我看着你做的每一件事,总觉得姑娘在防着些什么。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倒也没什么,有备无患。你爹过两日要随我爹远行,你回去多陪陪他。”

说完,云舒走到桌边,慢慢地净手,暗自思忖:“当真就没有什么法子阻止了吗?”

很快,到了第二天,云舒天刚亮就被叫了起来,皇帝送来的生日赏赐也到了,十六颗东海明珠,十六颗南红,十六道御食……只孔雀锦是两匹。

孙天柱眯笑着解释:“这孔雀锦,是用滇南孔雀毛织进线中织成的锦缎,工艺甚是复杂,圣上总共也就得了两匹,原本皇后是要的,圣上却说这都是如公主的。”

没梦到过这一天,云舒自然也不知道自己会得这些好东西,尤其是孔雀锦,让见惯了珍宝好物的她都爱不释手,“勇晴雯病补孔雀裘,纵我熟记万册书,也只知有孔雀裘,不曾亲眼见过。劳孙公公跑这一趟,我随后便进宫向圣上谢恩。”

得她这句话,孙天柱便知今日这差使办妥了,笑眯眯地道:“圣上知道是如公主寻到的药引,醒来就念叨着了……”

见到从云舒厨房里钻出来的满脸灶灰的太子,孙天柱原本要说的话卡住了,困惑不解地问:“太子这是……”

“太子说要给我当厨子,这不,一天一夜了,也没做出一道菜来。”给刚回过神来的太子使了个眼角,云舒挡到他们之间,道,“公公先回去,一会儿,我同太子一同进宫看望圣上便是。”

似有满心疑惑要问,孙天柱的目光跃过云舒去看端着一盘黑漆东西的太子,却只看到他低垂的头顶。

等孙天柱走了,云舒暗自松一口气,回转身看向太子,“可是成了?”

抬起头,太子沾着锅灰的脸上有着止不住的欣喜,“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些?”

他昨日拿着食方到火边,一面熬汤一面琢磨,好半晌才弄明白,把食方放到火边烤一烤,食方就能变成一副画,“且不说旁的,就你这手艺,已经让我惊喜。”

亦步亦趋地随云舒走进屋里,他道:“圆圆,我问你,父皇脸上,可真是那样的颜色?”

“你为圣上挡了剑,怎么还不知圣上脸上是怎样的颜色?”狐疑地瞥他一眼,云舒道,“一直不曾问你那日的情况,为圣上挡剑本是孝事,你为何要把皇后扯进来?”

噗嗤一笑,看着下人们都专心着将赏赐物搬入府中,太子才道:“你觉得我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不会。所以问你。”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云舒确定自己的直觉。

不管是梦里最后时刻看到的太子,还是现在真实接触到的太子,她都觉得,不该是这么愚蠢的。可事实确实发生了。

迎着云舒真诚的目光,太子咬咬牙,道:“以我那日的身体情况,就算想要做这件事,也是力有不怠,更何况,我与父皇相隔甚远,皇后站在父皇身边。不知是谁撞了我,我摔向父皇的方向,本想伸手抓个人站稳,却没想到,皇后朝我伸手,抓着我,把我拉到父皇面前,又把自己换了过去。”

讥笑着,也不知他是在嘲讽谁,“处处小心,还是免不了遭她算计,叫她得逞。这朝中,也早已被她安插了不少心腹。我知,要苟且偷生,定要避开她的耳目。”

听他早已不是第一回了的口气,云舒沉吟片刻,道:“去洗洗,同我用了早膳一同进宫。”

下人们早已把皇帝赐下的十六道御食摆上桌,太子也放下了一直端在手里的盘子。

云舒盯着褐色的长条冬瓜,瞧着,像是一根根卤制的长排,浑厚内敛的香气散发出来,勾得她食欲大增。

切下一小块送入嘴中,她弯了弯眉眼,把那一长条都夹入碗中,等太子洗干净脸回来时,桌上的五条煮冬瓜已经去了三条。

微一愣,太子笑道:“你对吃的喜爱,果然名不虚传。”

“你大概不能体会那种饿了许多日的感觉,每日能看到别人吃,自己却只能闻到味道,又或者,连味道都闻不到……”满足地眯眯眼,云舒看向他难以想象的表情,“瞧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过得再不受宠,也是一国太子,总不可能真的体会过的。”

“我是不能体会。”从善如流地坐到她身边,太子看一眼桌上已经被打开盖的御食,盯住云舒,“你应该更不能才是。”

正要接话,看到门边靠近的人影,云舒问道:“颜师姐?”

冷不丁被发现,颜阙很自然地笑着,仿佛昨日被赶走的不快根本就没发生过。

她大步朝里走,一面走,一面对云舒道:“是我。我来给你添茶,是我自己亲自下厨做的鱼嘴鱼泡,你爱吃的一道菜……”

“这个季节。鱼嘴鱼泡可不好找,光是破冰捕鱼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辛苦你了。”

听云舒这么说,颜阙心下一松,也道:“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倒也不需要我亲自去捕鱼……快尝尝,看是否合你口味?”

默默听完她的话,云舒却只看着她,不说话。

在云舒的注视下,颜阙面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少冲,你这是何意?我费心做一道菜,你连尝一口都不愿意了吗?”

“我这里并不缺人做食。”微笑着,云舒风轻云淡地道,“我心疼你,所以,以后,你不必再做了。”

明明她说的是关心的话,颜阙却笑不出来了,“我……”

见她一脸受伤,云舒在她和太子的注视下夹了一块鱼泡到嘴里,随即皱眉吐出,“师姐厨艺大不如从前,若是不信,自己尝尝便是。”

等了几息,不见颜阙动作,云舒笑道:“我吃,是念你的辛苦,想和你亲近,不是叫你觉得理所应当。当我不想和你亲近了的时候,自然就不愿意吃了,尝一口,已是顾全了你的颜面。却没想到,师姐给我吃的,是你自己都不愿意吃的东西。若是这样,为何要做呢?为了讨好我吗?我又有什么值得你们讨好的呢?”

站起来,每说一句,云舒便离颜阙近半步。等到说完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颜阙面前半尺之地,看着对方慌乱的神色,依旧微笑着,“我天身体弱多病,诸事不能,在这个以瘦为美的国家,甚至连个花瓶美人都算不上,连未来的国师的资格,都打算让给谢师兄。所以,师姐,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是可以给你们的。”

“我给你机会让你说出来。”同太子一前一后地走出花厅,云舒叹息一声,“这是最后的机会,你不说,我也不会再问。只是……师姐,我爹不在的地方,你不必这样演戏。怪恶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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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纪
连载中月尾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