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观歧

云水躲在角落里,透过楼梯的缝隙看着黛好迎接不速之客。

来者是三个女子。年龄和黛好相仿,穿着和黛好相似的白色服装,但是却更加精致华贵,袖口、衣领和裙摆处都绣了松柏的银色纹路。而且头上的发钗也比黛好更多更闪亮。

不,黛好的头发上根本就没有发簪,她只是简单地找了一根白色丝带松松地绾了几个麻花辫,然后将几撮麻花辫乱乱盘绕于侧,剩下的长长的青丝如瀑布般随意在背后垂落,发尾柔顺,只有个别几缕调皮地垂在胸前,随着步伐而随意飞舞。

云水不得不说,十六岁的黛好,就已经长得极好了!

就是脾气差了点。

黛好将云水安顿好,匆匆下楼,面对三个来者不善的岩灵阁女官,微微欠身,恭敬问好:“三位礼官大人好。”

“不知前来藏书楼,有何贵干?”

最中间的那个女官先开口,表情高高在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岩灵阁来了贵客,要找一本《白骨录》,赶紧拿过来。”

黛好点头说是,姿态温顺。

她匆匆上了几层楼,找到那本书后又急急下来,将那本书双手递上,气息都还未平定。

但仍遭到了那三人的嫌弃。

最左边的礼官接过书时,状似无意地用这本厚厚的书打掉黛好的手,黛好的手瞬间红了一片。

语气也是极其不善:“拿本书都这么慢,磨磨蹭蹭,本来修为就低,只能死皮赖脸地待在藏书楼里,就连本职工作也做不好,要你有何用啊?”

她又转头向中间的那名女子提议:“映苏姐姐,不如咱们向阁主建议,把她赶出岩灵阁吧。”

末了再添一句:“除了吃就知道睡,跟个米虫似的,真是污染了这藏书楼的空气。”

那名被唤作映苏的女官,皱着眉看向黛好,也是一副不屑的神态:“阁主看她可怜,那么小就无父无母,才好心收留了她。将她赶出去,岂不是坏了我岩灵阁的名声?”

“既然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老老实实待在藏书楼里吧,别出来丢人了。”说罢,便甩袖离去。

身后两名女子朝黛好丢了个白眼,也紧跟其后离开了。

黛好低下头,低首下心,恭敬道:“三位礼官姐姐慢走。”

等那三名礼官走了以后,楼上探出一个头,是目睹了一切的云水,他撇撇嘴角,语气略带嫌弃:“黛好,你怎么这么怂啊,都快被人骑到头上了。你刚才对我又打又骂的,不是挺厉害的嘛。”

黛好深呼一口气,恢复了活力,毕恭毕敬的姿态早已消失,她向他挥了挥拳头,表情夸张:“小孩,未来的我难道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对你又打又骂了,小小年纪,满嘴瞎话。”说完,她便将头高傲一甩,上楼去了。

云水一边跟上她的步伐,一边小声嘀咕:“明明就有。”

黛好心中还是有些憋屈,一般岩灵阁的女官给她找过茬后,她一肚子怒火却都抒发不出来,只能埋头看书来转移注意力,至于帮小胖娃回家的事情,早就被抛之脑后。

她侧躺到榻上,手里拿着上楼时随手顺来的一本书,对云水说:“不许发出声音。”

云水察觉她心情不佳,乖乖点头。

这本《学海轶闻录》,是她第一次读。讲的是学海里面罕有任人知的轶闻,也不知是真是假。

众所周知,梵夕十六州,各有奇特之处。其中,最东端的学海州,和最西端的决州,最为奇特。

学海不是海,是山。

学海无涯,群山问道。

学海并不像其他州那样只修一种单一的道,如寒厦州的主事——岩灵阁,只修一言道,皓伞州的诵骨宗则专修剑道。

但学海不一样。它修的是杂道,包容多样,千奇百怪。学海州人人可以创自己的道,走自己的道。独一无二,或三五成群,兼收并蓄。

学海州的中心——学海宫,在万山之顶,里面汇聚了各种奇人。

他们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但也正因为学海实在有些叛经离道,所以其他州对其看法褒贬不一。

黛好却觉得,自许正道的那群老古板,固执己见,所以修为也才止步不前。她还挺向往学海宫的,说不定那里会对她友好一点。

云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缩在黛好的塌边,昏昏欲睡。

黛好却突然直起身子。

又有人来了。

不是岩灵阁人,气息格外陌生。

她一把抱住眼皮都睁不开的云水,和他躲到屏风后面蹲着。

除了眼前这个小孩子,她都打不过,当然要躲起来。

两人躲在屏风后面,听着脚步声渐近,大气不敢喘,四周安静无比。

结果那人先打破寂静:“喂,屏风后面的,喘得像头牛似的,快出来吧。”

黛好和云水面面相觑,她想了想,用眼神示意云水原地不动,她起身出来。

黛好双手抱臂,先发制人:“喂,你懂不懂规矩啊,竟然擅闯藏书楼。”

“快滚,不然我喊人了。”

她边说边走出屏风,等看清来者的容貌,却微微一怔。

好俊美的少年。

穿着一身玄衣,黑色皮质的蹀躞带勾勒出一截劲瘦的腰,身形修长,剑眉星目,一双狐狸眼极为勾人,眼角微微上翘,长长的睫毛垂落成影,眼眸清亮明澈,面色却有些苍白,嘴角还有一丝没擦干净的血迹。

这人受伤了。

黛好便稍稍放心一点。

那少年根本不理会黛好的威吓,大大咧咧地在榻上侧躺下来,还调整到最舒适的姿势。

一只胳膊支在榻上,用手撑起侧脸,一只腿平躺,脚尖勾着,另一只腿隆起膝盖,成一个小山形。

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

黛好尖叫起来:“喂!你身上好脏的!把我的坐垫都弄脏了啊啊,快起来!”

就算人长得帅,也不能原谅他!

说罢就欲上前扯他的袖子,可还没等碰到他,他轻轻将小臂一挥,黛好就嘭地一下坐到了地上。

她屁股摔得老疼了,痛到从唇缝里发出嘶嘶声。

云水这下按耐不住了,他从屏风后跳了出来,张牙舞爪道:“大瑞乡小霸王在此!休得造次!”

“不许欺负黛好!”

黛好一手揉屁股,一手捂脸,装作不认识这小孩的样子。

这少年看着从屏风后蹦出来的小孩,他早就发现了另一人的存在,毫无修为气息,但没想到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嘴角还挂着一点食物残渣。

不过,怎么看上去长得那么眼熟?

那少年轻笑一声:“大瑞乡小霸王?就你啊?”

谁知云水看清这少年的模样后,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然后扯扯黛好的袖子,一屁股坐到她身边,趴在她耳边讲话。

“黛好,就是这个男人,把我推进了一个破楼里,然后我一醒来就到这里了。”

“他,他还自称是我爹。”

黛好一把攥住云水的胳膊,也趴到他耳边,声音虽小却抑制不住激动:“儿子,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么帅的男人是我老公?”

云水脸上肌肉一抽,心中暗想,你现在倒是承认我是你儿子了!

他给了黛好一个肯定的眼神:没错,就是他。

那少年等得不耐烦了,翘起二郎腿,“喂,说完了没有?”

黛好也没想到十六岁生辰竟然如此精彩,先是从天而降一个儿子,接着老公也在同一天出现了,她眼珠子一转,心想这崽子又不是她一个人搞出来的,不如把这烫手山芋甩给他。

黛好转换姿势,双膝并拢,侧坐在地,一副娇媚淑女的样子,一手娇羞捂嘴,态度也是大变:“刚才,是小女子失礼了。”

“敢问贵客,尊姓大名?”

云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少年好像也似被恶心到,身子一抖,然后冷哼一声:“我的名字说出来,吓死你。”

黛好忍住心中无语,继续娇柔造作:“没事,我胆子大,您说吧。”

那少年却只斜斜扫她一眼,意思很明确:“我的名字你也配知道?”

但还是轻飘飘施舍出来三个字:“宋观歧。”

宋观歧?

黛好听到这个名字,身子竟下意识哆嗦一下,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准确来说,梵夕十六州无人不知这个名字。

虽不是魔界之人,却比魔道更可怕。

梵夕各州中最年轻的决州之主,以杀入道,杀伐道第一人。

历代决宋家最无情最冷酷的家主,传说他弑父杀母,饮尽族人之血,坐上决宋家家主之位。性格更是唯我独尊,年纪轻轻却目中无人。

她怎么会嫁给这样的人?

如此天差地别,八竿子打不着。云水真的没看错吗?

黛好压下心中畏惧与疑问,娇柔道:“奴家叫黛好,这个小孩子叫云水。”

黛好把云水推到宋观歧面前,谄媚道:“您觉不觉得,这小孩有点眼熟?”

宋观歧侧躺在榻上,换个方向继续翘二郎腿。他轻轻一勾手,桌上的水壶就自动将水杯倒满,水杯飞到他的手中。

他喝着水细细打量这个怒发冲冠的小屁孩。

确实有些眼熟,像谁呢?

“他谁啊?”宋观歧狭笑着问。

“你儿子。”黛好轻描淡写揭晓答案。

宋观歧一杯水全喷在了云水脸上。

“看来你们两人精神都不太正常,建议去通恩州找那帮医道治治脑子。我就先告辞了。”说完,他就将水杯一丢,起身想要离开这个住满傻子的地方。

黛好给云水使了一个眼神,云水秒懂,他双手紧紧扒在宋观歧的小腿上,哭喊道:“爹,不要丢下我和娘亲呀。爹!求求你了!”

这小子力气大得离奇,宋观歧本想一脚将他踢开,可是触及他含泪的双眸,心中竟生出了不忍之心。

奇怪,他怎么会有这种感情?

叹了一口气,他坐回榻上,质问云水:“你为什么说我是你爹啊?小子,咱两相差也不大吧。爷我还没……大爷我还没娶媳妇呢。”

云水看了一眼黛好,黛好朝他点点头,他便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那少年听到云水描述他未来的模样,冷哼一声:“我从来不带什么首饰,怎么会在脖子上缠一圈红绳?”

但是听到云水说他手腕一周有黑色印记时,和之前的黛好一样,他面色微变,一改散漫,姿态认真起来。

黛好偷偷瞄向他的手腕,但是被衣袖遮得一干二净,什么也看不见。

宋观歧思索片刻,轻笑道:“到底是不是,一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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