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榕大学在市中心,吃喝玩乐都非常方便。见应鸣生没什么要求,向渔便真的带他去自己常去的餐厅,走个五六分钟就到。
应鸣生点了份猪扒饭。向渔吃过午饭了,但看着别人吃饭也怪尴尬的,于是要了份甜点。
过了饭点,店里人不多。空调送来冷气,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在异乡重逢,他们像旧识一样聊着各自的情况。
向渔:“你之前在哪里工作啊?”
“北阳,”应鸣生一股脑地交代,“在两家小公司都待了段时间,跟设计沾边,学了点皮毛。”
向渔拿着勺子,里面装着一小块点心。她眸微放,捧场道:“哇,好厉害!”
应鸣生咀嚼的速度慢了半拍,面上又看不出什么波动。
向渔可不是在客套。
高中毕业就踏入社会,她无法想象其中的艰难。她一直都活在学校里,只需要跟学科打好交道就行。对社会,她有太少的预备心理,对未知事物本能地恐惧。
而应鸣生甚至连最后一个暑假都没度过,一毕业就背井离乡。光这一点,就足够令她钦佩的了。况且这次再见,应鸣生充满了精气神,足见他良好的适应力。
她认真地强调:“真的很厉害。”
明明知道自己没做出成就,称不上这句话。但被她肯定,心底不住地甩起尾巴。
应鸣生压下唇边的弧度,将话题引到她身上,“你呢?来这边上学还适应吗?”
“我爸妈在这边,也不算完全的人生地不熟。”
向渔小口吃着流心的蛋糕,可可粉粘在嘴角,很快就被舌头清理掉。
应鸣生吃饭快,搁下碗筷的动作一滞。
有些明白向渔为什么没去北阳而选择了南榕。
她秀眉蹙起,接着道:“学校很好,但总觉得没什么方向。”
应鸣生意外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大学跟高中不一样。高中有明确的目标,可以具体到每一门学科,还有老师辅助。”
向渔叹气,“大学里忙来忙去,有时候不知道忙了什么。好比大学之前,我对未来有很多憧憬;大学之后,像活在雾里。做的每一件事,好像有用,又好像没用。”
应鸣生不懂。名牌大学的背景注定了她的人生会平步青云,她似乎不用担心这些。
转念一想,向渔好像一直都这样。在松散的初中就定下了上大学的目标,并不懈地去执行、实现。
难过的是,他在这方面不能帮到向渔。他只能说:“可以跟学长学姐和老师多聊聊,他们可以为你解惑。”
“嗯嗯,有在请教,”向渔双手合十,许愿道,“希望能早点找到方向!”
这顿饭是应鸣生结的账。
向渔不好意思道:“你是客,该我请你。”
应鸣生说:“你还是学生,我出社会挣钱了。”他把向渔送到学校门口,顺便把带的北阳特产给她。
没出钱就算了,还带了包东西回去。向渔觉得,还是得请应鸣生吃一顿饭。她有生活费,外加做家教的补贴,经济还是挺富裕的。
她道:“那我下次请你吃饭。”
应鸣生欣然:“行。”
“下次见!”
“下次见。”
*
生活节奏不同的情况下,‘下次见’就成了没有期限的承诺。
自到南榕那天后,过去一个月有余,应鸣生几乎没有时间去‘偶遇’向渔。
这跟他想的不同。
来南榕,在她学校附近租房,他便能如高中那样,在某个地方注视她。
然而现实是,即使跟她学校只隔了一条街,他也很难见到她。
做网店并不简单。
他得去选货,在批发市场跟老板拉扯。把货拉回来后,他还要学习如何经营店铺。
运营、美工、策划,还兼职客服。刚开始他去网吧开机,整日整夜地研究。后来实在没法,他买了个二手笔记本电脑。
职高那会儿想走计算机那条路,胡乱学了点内容。如今却误打误撞地用上了,加之上两段工作,在店铺运营的基础操作上,他上手很快。
虽是如此,他还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网店的好处在,不用实体店铺,少了租金和人工费,成本低。
可赚钱哪有容易的事。同行的店铺销量过千,应鸣生却只迎来寥寥几单。
下午四点。
应鸣生寄完快递,回去的路上还琢磨着怎么提高点击率和成交率,丝毫没留意到乌云正在聚拢。
雨点砸在肩上,浸湿衣服,凉意激醒他。而这雨说下就下,几秒之内,豆大的雨珠跟断线的珠子般,一把一把地洒下来。
街上行人纷纷顶着包找躲雨的场所。
应鸣生也紧随其后。
屋檐下的人都被淋了个落汤鸡,抱怨声连绵起伏。
“这鬼天气,雨下得这么鬼大,有伞都没用。”
“南榕气候怪头怪脑的。一到这几月,就又闷又热,湿气还重。天气预报永远不准,就算雨下得再大,也不降温。”
“是啊,这雨还得下好一阵,停了也指不定不多时就一阵一阵地下斜风雨。”
闻言,应鸣生冲进了雨中。
后边的人在惊呼。
“这么大雨,不怕淋感冒啊!”
“还是年轻小伙子火力旺!”
雨又密又急,像从天上倒下来的洪水,平坦的沥青路面都积了层水。应鸣生全身被淋湿了,雨点拍在脸上,眼前都有些模糊。
但他不想浪费时间。
淋点雨不算什么。
他抹了把脸,在雨中加速。
下一秒猛然刹住。
路边一家闭门的店铺前,向渔胸前抱着包。她穿着白色T恤,衣摆塞在裤子里,牛仔裤显出她纤长笔直的双腿。
他边靠近边扬声:“向渔!”
隔着雨帘,向渔看到了他,纠结的脚缩回原地。
应鸣生跑到她身边,只一眼,他便移开视线。夏天衣服都薄,白色本就容易透。
一沾水,里面穿了什么一目了然。
他正欲开口问她为什么在这儿,却察觉她神色有些不适,在往他这边躲。他抬眼望去,冷不丁地看见不远处的便利店里有个中年男人。
他抽着烟,用阴沟里的虫子一般的眼神来回打量向渔。
应鸣生眉眼沉下去,暴戾顿生。
他把向渔挡在身后,森冷地直视那个崽种,“再看把你眼珠子扣下来。”
他声音不大,却犹如雄狮警告对手时挤出的低吼,骇人不已。隔了太久,向渔都忘了应鸣生上学时是怎样一号人物。
她怕应鸣生动手出事,慌忙地轻扯住他的衣角。
感受到那道力度,应鸣生在很努力地克制怒火。如果不是怕吓到向渔,那崽种已经见了血。
男生打湿的头发被捋在脑后,狭长的单眼皮半垂着,目光冰冷得像在看一坨死物。再宽大的深色T恤一旦湿透,布料遮挡住的结实身材便显露无遗。
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也就欺负弱小,哪敢招惹这种大佛。他慌不择地退到便利店里。
那道令人作呕的视线总算没黏上来了,向渔周身一松。
雨小了,细线似的雨滴淅淅沥沥的。
应鸣生用尽力气压下暴怒,阖眼缓和了下情绪,转身道:“我租的房子走几步就到了,先去我那儿吧。”
向渔一呆:“啊?”
应鸣生弓腰拿过她手中的伞,撑开,含糊道:“你这样不好回去。”
向渔立刻明了。回校还有一段路,她这样子,有损市容。
她收紧了抱着书包的手臂,默默跟上。
她的伞不大,就够躲一个人。为了顾及她,应鸣生大半个身子都淋着雨。
她看了好几眼,应鸣生都没领悟。
于是她只好挨近应鸣生。
近一些,再近一些。
小小的伞下,少年少女手碰着手。
默不作声的,他们都红了耳根。
-
应鸣生租的房子在二楼,两室一厅。
打开门,里面布局一目了然。进去就是客厅,不算大。对面是两间卧室,左边是厨房和卫生间,右边有个小阳台。
向渔没再窥探,局促地站在门口,“要不要换鞋啊?”
“不用,”应鸣生换上凉拖,没回头,“你先进来站一会儿。”
向渔拉上门踩进来。走到哪,地面就留下水痕。不过再看应鸣生,一路滴着水。
弄脏别人的家的负罪感才稍微减轻。
应鸣生先去其中一个卧室换了套衣服,用毛巾揉着头发出来,接着去另一个房间拿了两件衣服和一根毛巾,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浴室在那边,红色的水龙头打开就有热水,”他给她指,“这套是新的,男装最小码,你将就穿。毛巾也是没用过的。”
向渔不敢看他,闷闷道:“好。”
“我去楼下买点东西,”应鸣生把带水的毛巾放到一边,“我出门把门锁上。”
向渔还是一声:“好。”
应鸣生从她身边走过,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刻意躲开对方。
门轻声关上,钥匙转动。
向渔紧绷的肩塌下来。
好怪,分明下雨了,怎么还是这么热。
她用手扇了扇脸。
她飞快抄起茶几上的衣物,逃也似地跑向浴室。
花洒打开,向渔找到洗漱用品的架子。
她咦了声,拎起沐浴露,自言自语道:“怎么跟我用的一样。”
她高中起就用惯了这个牌子的沐浴露,尤其中意马鞭草香型。她挤了一泵在手心,熟悉的香味飘出来。
热气袅绕中,陌生环境带来的紧张舒缓下来。
洗了个热水澡,湿哒哒的触感消失,向渔神清气爽地包着头发出来。
应鸣生还没回来。
向渔坐到沙发上,给应鸣生打电话。
“嘟”声还没完,那边便接通了。
“喂。”
向渔没得拖鞋穿,脚丫子扣着地板,小声道:“你可以回来了。”
“好。”
外面天色昏暗,楼上窗台倾下的积水滴答滴答。耳边的听筒里背景嘈杂,他的回答和着电流清晰传来,悦耳温柔。
向渔突然觉得,她好像处在一幕老电影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