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大学定格在一张照片上。互道珍重,各奔前程,机场人流交织。
一大家子围着向渔说个不停,三叮咛四嘱咐。
“小鱼,去那边实在不习惯就回来。”
如同中学时劝太累了就别那么用功一样,奶奶对她的期许总是最朴实。
爷爷不赞同自断士气,“老太婆说什么浑话!”
向渔拍着奶奶的手,对爷爷扬扬下巴,“放心,孙女厉害着呢。”
“女孩子在外边多注意安全,有什么不对劲的找警察。”因着女儿出国,社交软件推送一些国外的消息,向母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说了不下十遍了。
向渔没一点不耐烦,好脾气地说:“好的,您别担心。”
想到女儿要走那么远,逢年过节也不能回来,向母眼睛一酸,“不开心要跟妈妈说。”
向渔哎哟一声,揽住妈妈,“到时候一天3个电话可不许嫌我烦。”
妈妈嗔怪,“贫嘴。”
“别耽误了登机,”向父拉开妻子,自己却深深叹口气,大掌落在女儿瘦弱的肩膀上,“缺钱就跟爸爸说,不要舍不得花钱。”
“嗯,你们在家保重身体,等我学成归来,让你们都享福。”
大家都乐呵地笑起来。
应鸣生站在圈外,嘴角也微微陷下。
“这次麻烦你了。”
向父突然递来一句,应鸣生一愣,很快回道:“应该的。”
飞机滑翔起飞,在云层里划出白线,落地已是另一个国度。找了个民宿休息一晚,还来不及有其他情绪,快马加鞭找房。
向渔做了攻略,实操起来还是不太一样。还好有应鸣生在,租房他有经验些,从安全性、便捷性再到检查水电是否正常等小细节,一一把关。而且他个子高,板着脸又冷,那些个中介没敢坑人。
应鸣生想让她独居,免去合租的后顾之忧,向渔没同意。
父母的厂子早几年收益就不行了,买完房流动资金更是不多,留学开销本来就大,她不想太铺张。同理,她也不愿意拿应鸣生的钱去奢侈。
为此应鸣生闷闷不乐,一通掰扯,同意订下一套2居室公寓。合租室友是其他国家的留学生。
向渔第一时间就给家里通了消息。
几个长辈挤在镜头前,激动地指挥着,“转一圈让我们瞧瞧。”
“好,”向渔走下楼梯,“那从入门开始拍。”
镜头反转,通讯中的视频里应鸣生扛着大包小包往上来。再一晃,来到大门口。
向渔逐一介绍,“那边是学校的方向,步行15分钟就到……”
入门、厨房、客厅再回到卧室,聊得正开心的那头瞥见画面,非常有默契地沉默一阵。
搬完东西的应鸣生铺好了床单,正任劳任怨地叠衣服放衣柜。
镜头一转,变成向渔的脸,“忘记转前置了。”
她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好似应鸣生做这些是顺理成章的。可记忆里,全家四口人送她去大学,她也没这样心安理得地当个“甩手掌柜”。
向母:“你赶紧去收拾吧,别全把事情丢给一个人。”
向渔乖巧点头。公寓是拎包入住的,整理起来不算棘手。报道还有几天,趁这个空档,向渔和应鸣生到处逛了逛,也算一次异国旅游。
去著名峡谷看紫红色日出,去教堂和博物馆感受城市人文底蕴,去教科书里的世界名校参观游览。
累了懒得再动,街头咖啡店、花店、书店比比皆是,悠闲午后很是惬意。只是再惬意,应鸣生也得回国了。
“不着急,反正我这也是自由职业,等你正式上课我再走。”
“你都推掉好多个订单了。”
应鸣生的手机对向渔来说完全是透明的,不过她很少去翻。昨晚手机充电了才玩了会儿他的,也就知晓他近期拒了几个顾客,手里还拖着几个图。
应鸣生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根本不愿回,想留下来。向渔哪能不清楚他的意思,扁着嘴道:“你说了你会乖的。”
应鸣生当然拗不过向渔。虽然人是她“赶”走的,但送人时使劲憋眼泪的也是她。
她抱着他碎碎念,“多和我家走动,节假日买点礼物啥的。最开始他们肯定不收,你别放弃,坚持多去。时间长了,他们会看到你的好的。”
向渔帮他拿到了入场券,可要让家里完全接受,还有很多需要应鸣生自己去证明。
他用力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声音消沉,“好,我会努力的,也会乖的。”
“所以,”他闭眼,右手轻微颤抖起来,“遇到很优秀的人……”
那所学校有一块名人荣誉榜,随便指一个都是世界级名人。向渔成为了他们的校友,也将在这里认识更多青年才俊。
情感内敛话又少的人如今坦诚又忐忑地要承诺,向渔知道这有多珍贵,她封住他的唇。
吻毕,手指摩挲着他的唇,看进他眼眸里,“我永远只看你。”
*
应鸣生又化作无情的工作机器。不光打磨技术,也钻研扩充知识面。纹身不仅是一个图案,也承载了顾客的个人表达。理解不到位,扎出的刺青是空泛壳子,总会差点东西。
书籍展览写生,都是提升的途径。近几个月上机少了,质量却明显上升了一个等级。
向渔这边则是一字经——忙。
即便相关外语考试拿了高分,授课也是不能完全听懂的。为了练口语听力,去买咖啡都要和服务员扯一段对话练习。
国外跟国内教学方式不大同,她要适应更主动地反复接触专业内容,消化再提出思考和导师深入探讨。读不完的文献,本来就深奥又非母语,时常在深夜抓狂。
金融需要建立友好的圈子,积攒人脉资源。这需要有效社交,而减少无效社交的前提是——行动、筛选。
留学时限不长,她还得抓紧找实习,简直快化身八爪鱼了。苦闷时常有,而应鸣生就是良方。
譬如眼下,eassy截止时间迫在眉睫,向渔焦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情又躁,键盘删删减减。
应鸣生那边是凌晨,打过去的视频还是秒接。他脸上有些困倦,哑着声说,“我去洗把脸。”
向渔轻轻地说,“不用啦,我就是想看看你,你把手机放枕边就好。”
应鸣生还是起床了,拿过板子作图。奇怪的很,看着他平静侧脸,她心也静下来,投入写作。
跨国非但没使他们生疏,向渔甚至感觉,对应鸣生更依赖了,情绪上的。她打包好文件提交给教授,“你画好了吗?”
应鸣生把数位板转过去给她看,“还没。”
向渔理解,“你们搞艺术的,更需要灵感。”
应鸣生不可置否,他自知远称不上艺术家。
“啊,我的猫猫!”
向渔眼尖看到另一边枕头上的玩偶猫。她出来还打算带着的,空间小就没拿。
完成作业后,她格外放松。脑子一抽,她对着镜头伸出爪子,像要隔空触碰,还夹着声音问:“猫猫想我没呀?”
“想。”
众所周知,玩偶是不能说话的。对上应鸣生纯黑眼瞳,眸底的思念撞到她心坎上。
“我也想你了,”向渔尾音亲昵,“应猫猫。”
不像其他情侣,各种腻歪称呼随手拈来。向渔喊他一般都直呼姓名,给应鸣生取昵称还是头一次。
应鸣生垂下眼没出声,高挺眉弓搭配干净单眼皮,冷冷淡淡的。压平的唇线却暴露出他的不平静。
越品越觉得像猫,向渔喊上瘾了,“喂,应猫猫在吗?”
“猫猫?应猫猫?”
应鸣生还是承认了这个称号,忍着羞耻回:“嗯。”
闹了一会儿,向渔瞟到桌面日历,“快中秋了,你来这边陪我好不好?”
应鸣生求之不得,又考虑得周到,“那你缺什么需要我从国内带过去的吗?”
在外漂泊,乡味是那一剂乡愁。何况向渔都没敢说,她都瞎对付着吃,一天一顿干巴面包是常有的。
她点名要妈妈亲做的下饭酱和腌制小菜。收到指示,应鸣生第二天便买好中秋礼品,上门拜访向父向母。
其实他来过很多次,向父向母都找借口推脱不见。他回国带的礼物都没送出去。
碰壁了他也不气馁,转向附近超市,运气好就会碰到向妈妈买菜。买了重物,他帮着提上楼。
但大多数都止步于门外,这次沾了向渔的光,他们不仅让他进了门,还收了礼物。
过几天,向渔发了朋友圈。
【幸福~】
配图有飘洋过海的酱菜和现烤月饼,以及冷冻室的饺子馄饨。
于是,应鸣生回来便发现,他刷脸容易多了。时不时买点水果糕点去,顺手修理坏掉的家电,解决手机连不上网的故障。
只是两位长辈态度依旧不冷不热,至今还没有被留下吃过一顿饭。又一次被送出门,应鸣生背过身走向电梯,神色显出些诅丧。
电梯数字往上跳动,他思考着如何进一步增加好感度。兜里的手机震动,看到向渔的头像,他下意识牵动笑弧,下一秒狠狠皱眉。
“怎么了?”
他边问边推开消防通道的门,连追出来的向妈妈都没注意到。
“哎,这孩子,落下东西了都不知道。”
向母跟着进去。
空旷的楼梯间回音大,向渔哭声穿透听筒。她边哭边说,情绪发泄得很彻底,甚至有几句脏话。
向母从未见过这样发脾气的女儿。她顿住,悄悄听完事情原委。
向渔最近在跟导师做项目,导师要求严,她自己也高要求,最近碰到瓶颈期,做不出来东西,压力大到快崩溃。一个平常就不对付的本地学生跳出来冷嘲热讽,还一度上升到种族问题上,气得向渔差点和他打起来。
这些事向妈妈一件也不知道,而应鸣生的回答可以看出是知情的。
向妈妈出神,旋即一股说不清的失落席卷而来。
楼梯间大开着窗,这几天冷风肆虐。
那个年轻人靠在窗边,句句有回应。温和地承托住女儿所有坏情绪,默不作声买好了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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