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拥趸
敌众我寡，先谋其生。
季楸从前很想死，因为别人都想他活着。如今他很想活，因为别人都想他死。
做人么，最重要的是要有叛逆精神，人家反对的就是我拥护的！
挟天子令诸侯的做法效果有限，主要还是御史大人杀心没那么重，不然刚刚后方持弓的射手一箭便能要他狗命。所以说，不是死局，还有得谈。
林寒振袖朝后一挥，虎视眈眈持戈相向的羽林卫齐刷刷让出了一方空隙。
“请。”季楸提着小皇帝，道。
等二人在支踵上坐好，季楸将小皇帝置于自己身旁侧躺，让扈从仔细看守。
“如前所述，我并非冷玉，不知二位可否给鄙人指条生路。”季楸开门见山。
墨桓听完他的话，哂笑：“尔言滑稽，此躯壳一日尚存便无生路可说，除非让其化作灰烬消弭于天地之间。”
季楸故意皱眉抚脸：“不妥，好不容易死而复生，这玉体难能可贵，舍不得。”
墨桓讥道：“惺惺作态，一张男人面有甚难能可贵。”
季楸：“……”
这刻薄的语气和半刻钟前那缠绵悱恻的痴情反差之大令人大跌眼镜。不知冷将军泉下有知，会不会杀回人间给他两个大嘴巴子吃。
季楸鼓掌，发自内心称赞：“真乃高手也，天下无人能及殿下之本领。”
墨桓先是下意识腼腆推拒：“哪里哪里，区区不才。”
说完后一想不对劲，刚刚也没什么值得夸赞的话啊。
偏生一旁的林寒当好人，冷言幽幽解惑：“他在夸你变脸如翻书。”
惊觉自己一不小心暴露了脑袋不灵光本性，墨桓气急败坏：“奸诈小人！尔果然就是冷玉那祸乱朝纲的妖人，林大人，吾等还是早绝后患得好。”
季楸试出墨桓底细后不疾不徐，彻底将墨桓抛诸脑后。
他郑重地望向林寒，坐等对方回答自己的问题。
“季公子贵庚？”林寒稳坐钓鱼台，视线却从季楸腰间的印绶随意扫过。
这问题还真难倒了季楸，他骤然意识到一个最关键的点，有一段记忆，消失了。
林寒似乎知道他的难处，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季公子自称丹阳郡人，丹阳郡离长安路途千里，若非特意为之，何故季公子的魂魄能恰巧得了冷将军的躯壳？”
季楸这次是真蹙起眉头，死前他精神错乱但是记性尚在，七月初十季家主宅供奉牺牲祭祀先祖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为何七月十一他就能出现在长安？
林寒一言定音：“季公子何时能够回答这两个问题，何时便能找到生路，三十日内，若是无法寻得，那便只好请公子赴死。”
墨桓嘴贱落井下石，“大人呐，没有三十日，今日算一日，只剩二十九咯。”
他显然是林寒拥趸，那听老师讲课般频频点头的认真劲看得季楸眼角抽搐。
等等，拥趸？电光火石之间，这个词唤醒了季楸那缺失记忆中的一段对话。
【什么？父亲！姓冷的真要嫁给林御史吗？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我这就去阻止他们……】什么时候他这么神经了？怪哉，精神病还能变恋爱脑？
【儿啊，林寒与你素不相识，你又如何能干预他的决定？】这是父亲的声音。
【明明我才是年轻貌美，凭什么娶那不知道侍奉了几人的老妖怪……】
季楸一贯挂在嘴角的完美笑容裂开了，这回忆听了让人想报警，如果自己跟父亲真的有这么一段对话，他愿意找块豆腐撞死。
墨桓注视着神情变得十分阴郁的季楸，抱臂搓了搓自己的寒毛。
先前带笑的时候，季楸哪怕顶着这张他见了千百遍的脸也是跟冷玉完全不相似。
如今他忽地收敛笑意阴沉下来，活脱脱就是冷玉在世。
墨桓心中警铃大作，手已经握在腰侧剑柄上了。
以防冷玉真复活了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世人愚昧，以为冷玉不过是以色事主，又天生好命总能死里脱身。能跟匈奴人正面作战的，又怎么可能是酒囊饭袋？他们为了这次计划，折了多少心血……
离季楸更近的林寒却是恍若未闻，依旧淡定饮酒，目光落在身前的空地，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要事。
“走水了！”楼下小厮大呼一声，紧接着便是屋外廊道交织的急促步伐。
那火无中生有般，瞬息之间便蹿到了这里，炙热的温度让人窒息，屋内几人却没有丝毫慌张之感。
季楸终于从回忆中平复，目光将四周一扫，道：
“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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