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夏修远放下卡牌,认命地叹了口气,听见对面的人问。
七月二十五日,昆明,晴,三十摄氏度。
那是一个对云南人而言分外炎热的下午,一行人在沈可臻家客厅的地毯上打UNO。沈可臻把客厅的空调开到了二十度,大家只好把空调毯都拖下来裹着。
夏修远刚很不幸地又输了一轮,正边收拾牌堆边和沈可臻打打闹闹,显然是没有听见刚刚的问题。对面的人也不恼,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说,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在学校里吗?”
“唔?”夏修远回过神来,“算是吧······”他说,起身把收拾好的卡牌重新分发给大家。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一边沈可臻开玩笑道,“我们俩看起来这么不搭么?”
对面的人忙连连否定,复而又好奇追问:
“还有谁这么说过?”
“多了去了。”夏修远发完牌,重新坐下,笑着说。
“这可就人生苦短,说来话长啦。”
六个月前。
沈可臻把箱子塞到卧铺下,起身看见火车正缓缓加速驶离月台。
“我去看看有没有人要帮忙。”他扭头问夏修远,“你要换位置吗?等会有人来了你问问,能不能换到跟我一边儿。”
要是在以前,夏修远肯定会跟过去一起,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车票:“······”
“算了,”沈可臻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这个动作令夏修远瞬间安定下来不少。
“你先在我床上坐会儿,位置等我回来再换。”他指了指上铺,走出去几步又补充说:“小心头!”
“谢谢。”夏修远说。沈可臻走出软卧包厢,反手把滑门关上。
夏修远叹了口气,向后倒在床上,右手隔着表带轻抚左手手腕。
他此刻正在从北京发往昆明的火车上,最老式的那种,一趟足足要45个小时13分钟。其实明明有更快的高铁或者飞机,但沈可臻还是选择了绿皮火车。
而更为疯狂的是,夏修远此行没有做任何攻略,没有订票,也没有跟任何其他人说。他就这么一腔情愿地跟着人家,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往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了。
“喂,”出发那天沈可臻问他,“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骗你去缅北割腰子呢?”
那就骗吧,夏修远在心里默默说,我自愿被你骗的,反正在这里或者那里都没有区别。
天南海北,哪里都不是归处。
他很喜欢沈可臻,他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喜欢,并且愿意为了这种喜欢疯狂一次,踏上一次未知的旅途。因为反正,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可能更进一步了。
还好软卧只有四个人。他想,当然如果剩下两个位置都没人就更好了,但在春节期间的火车上这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不过从始发站坐到终点站,总还有两人独处的可能吧。他举起双手,努力去够上铺的床板,却始终仍有一些距离。
于他而言,和沈可臻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带着彩虹色的滤镜,美好得像是从别处偷来的一般。可是那些说不出口的话,无法表达的感情,无疾而终的恋爱,果然还是随着这趟旅程渐渐消失比较好。他模糊地想起一些尴尬的回忆,脑子里有另一个声音不停地喊着“停下”。
如果旅行的终点也是他人生的终点······夏修远解开左手上手环的腕带,露出几条狰狞可怖的伤口。从长度和增生组织的瘢痕,能推测出当时他下了多重的手。疤痕交错凸起,纵使早已愈合,摸上去仍是隐隐作痛。
伤痕的主人闭上眼,疲惫地用胳膊盖住脸,并做出了在当时看来或许是他此生做的最后一个重大决定。
一月七日,北京,晴,零下十五摄氏度。
夏修远决定在三十天后的除夕夜,结束自己十九岁的生命。
下定决心,他长出一口气,复而打开手机备忘录,又检查了一遍早就写好的遗书。没有错别字,语句通顺流畅,紧急联系人填写无误······
如果可以的话,夏修远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即使到了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刻也是如此。
只是遗书的最后仍有大片空白,那是留给沈可臻的。
想着想着他又困了。自从入冬他总是这样疲倦,即使每天睡够八个小时也无济于事。那疲倦并非生理意义上的,而是来自他的灵魂深处,又投射到了这具身体上而已。夏修远迷迷糊糊地闭上眼,试图用短暂的睡眠代餐恒久的死亡。
“坐火车多好啊!你到底懂不懂这种享受旅行的感觉?看着窗外沿途的风景慢慢变化,坐在床上安心地发呆。”走廊上传来抱怨,由远及近。夏修远突然睁开眼,第一件事不是坐起来,是把手环重新系上。
“你只是想摆烂吧。”另一个女声道。
滑门拉开。夏修远猛地坐起身。
三分钟后。
“你还好吗?”其中长头发的女生弯下腰,一脸不安:“真的没有不舒服吗?磕到后脑勺,搞不好会死人的。”
她的同伴用手肘狠狠怼了她,那女孩仿佛才意识到什么似的闭上了嘴。
夏修远起身时撞到了上铺,那一下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一瞬间脑子里什么情啊爱啊死啊的都魂飞天外。但是在陌生人面前他仍强装镇定,往后又靠了靠说,“我没事。”
沈可臻在走廊上绕了一圈,回到包厢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夏修远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床上,对面的床边站着两个陌生女孩。
“请问······需要帮忙吗?”他疑惑道。
“不不不没没没事我只是——”那长发女生转头,和他四目相对。
“哎?!”
火车晃了一下,女孩一个趔趄,头狠狠撞在身后的上铺床沿上。
“她只是撞到后脑勺了。”她的女伴缓缓补充道。
“请问你是睡这边下铺的吗,不知道能不能跟你换个位置?”
“沈可臻!”那长发女生拉着他的手,简直热泪盈眶。“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好像才这么大点。”她把手收回来放在自己腰间比划。
“如果我没记错,上次见面应该是去年过年吧。”沈可臻笑着拆穿她,“学医这么令人健忘的吗,楼之译。”
楼之译满不在乎地紧了紧头发,摘下口罩:“学考古这么锻炼嘴上功夫的吗,沈可臻。”
沈可臻听见夏修远在旁边叹了口气。
“别介,”他赶紧道,“介绍一下?这是夏修远,我的······呃······”
“朋友。”夏修远说。
沈可臻似乎还想补充或者反驳点什么,对面那长发女生摸了摸后脑勺,接话道:“我叫楼之译,呃,和他从小是邻居,呃那个好哥们儿。”她对自己的女伴说。
“银若桔。”另一个女生道。
“······总之就是这样。”楼之译总结陈词,“我开门的时候他好像撞到后脑勺了。”
夏修远:“我没有——”
沈可臻赶紧伸手过去,把他按到怀里揉了揉:“撞这儿了?”
夏修远:“······”
他满脸通红地重新躺下,把头埋到被子里。
“他有点儿社恐——”沈可臻用口型对另外两位讲,“熟了就好了——”
“哦——知道了——”楼之译夸张地回他。
夏修远&银若桔:“······”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夏修远想。此时他和沈可臻并排坐在这边的下铺上,对面是新认识的叽叽喳喳的女生,一起打着UNO。包间的桌子太小了,他不得不紧紧贴在墙上,沈可臻才有可能往桌上扔牌,也正是因此,他们现在彼此贴着,肩靠着肩,腿挨着腿。沈可臻的温度从他的右边慢慢传过来,毫无道理地,他想起化学书上的扩散运动。
就好像那蓝色的五水硫酸铜慢慢从他身体里扩散出去了一般。
列车刚刚驶离北京近郊,窗外天顶高远,是极淡的白色,连那冬日里经久不散的烟霾都快看不见了。天空里没有一丝云,所以那淡色的苍穹只是高高挂着,看起来不似真实。夏修远又莫名想到初中课本上的名篇《济南的冬天》。
等会儿会路过济南吗?他突然想看看那座在群山怀抱里冒着热气的城市,北方的冬天实在是太冷、太难熬了。
一直到沈可臻用手肘碰了碰他示意出牌,夏修远才勉强回过神来。上一张是对面出的绿4,他似乎没有绿色... ...翻转牌呢?也没有... ...想来想去他只好丢下一张 4,重新靠回到墙上。
“喂?!!!”沈可臻大喊,但是为时已晚,他委屈地伸手摸了四张牌,回头问夏修远:“咱俩不是一队的吗?”
“... ...呃”,夏修远诚恳道:“对不起。”
“赢啦!!!”那个叫楼之译的女生欢呼着把牌拍在牌堆最上面,笑着看向他俩。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问点什么呢... ...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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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冷却的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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