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道姑犹豫不得,疾忙奔出门去,稍顷,便回来。身后跟着三位道士,便是她的师哥了。
大师哥金熊,正应了他的名号,长得虎背熊腰,生得一副树干般粗壮的腿臂,身形极高大威猛,要低头才能进得房内。这金熊,虽外形鲁笨,却怀有极细腻柔软的心思,处处小心仔细,生怕自己诺大的身躯伤了蝼蚁草蟀、压坏了一草一木,甚至对挑起的门帘也轻手放下,疼惜有加。
二师哥元豹,虽没有金熊般巨大,却也健壮干练,一阵风似地闪进门前,尤其一双铁手,劲道了得,进门时一性急,竟把鹿儿师妹的门扇给捏碎了一块,好似那门扇是干泥和的。惹得鹿儿师妹稍许皱了下柳叶眉,这一侧目,元豹急忙行礼道不是。
三师哥银狐,气宇轩昂,活脱脱一个落落潇洒的美男子,行走飘逸绝尘,眼明心亮,刚进门便察觉到那西域女子的奇异,还有房内气氛的焦虑,心中便已知事情不妙。却唯独没有留心,鹿儿师妹偷偷地投来怯怯地一瞥。
三人齐齐抱手举过头顶,深深地鞠一躬,向师太行礼。
金熊默不作声,只等师太的指示,元豹虽性急,欲发问,却恐于自己鲁莽,话语不知轻重,会耽误大事,只得吞了回去。银狐会意,便上前,轻声问过师太:“敢问师姐,何事召我等前来?”
绝云师太侧坐于榻边,手中抚着那西域女子的纤纤玉手,感觉她的魂魄正一点一点消逝。
“此西域女子,恐误食美人兰花籽,命不久矣。”师太说道。
“这美人兰是何物?为何如此厉害?”银狐问道。
“细的待来日对你等详说,只此刻需我等齐心运气,救下这女子和她腹中的胎儿才是。”
众人不敢怠慢,连忙席地盘腿围坐于西域女子榻前,纷纷扣握双手,闭目运气,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五人头顶各自渐渐冒出一缕青烟,最终合于西域女子头上,盘旋片刻,便从女子的口鼻灌入。不消片刻,那女子便微微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鹿儿道姑见状,连忙上前扶起她,倚靠于自己身上。女子看着眼前这般景象,自知已被众人所救,无以为报,只有费尽全身力气,右手握拳于左胸,行礼以致谢。师太见这女子如此知礼,必不是普通人家,而且她行礼之时,右手握拳,而不是手掌摊开,恐是军帐中人,这奇事真是愈发的奇怪了。不待众人细究,女子闭目蓄足了气力,又突然睁眼,一把抓住师太的手,从衣襟中抽出一条红色丝巾,交予师太手中,口中欲言又无力发声,无奈只得放手,低头摸了摸六甲之腹,怕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连累了未出世的孩儿,悲切之情行泪而下。众人见此惨状,亦感伤莫名。谁知那女子,突然发力,一把推开鹿儿道姑,抽出插于发髻内的铜簪,一运力,竟直插入自己胸膛,怕是刺破了心脏!
众人惊骇,这本已是将死之人,为何还要自寻短见,如此折磨自己?
唯独绝云师太道行高深,一眼便看明原委,大喊:“快,她这是舍命救孩儿!”
鹿儿道姑马上会意,立即端来热水,银狐则立即拉着二位仍不明就里的师哥退避到门外。
待准备妥当,绝云师太行气于指尖,一运劲,剑气划过女子腹部,顿时皮肉破开,师太将手伸入女子腹中摸索到婴孩,轻轻捧出,不料,连接婴孩与母体的脐带上,竟然还有一根似树根一样的东西,正沿着脐带慢慢蠕动,欲进入婴孩身体。危急时刻,师太剑锋一挥,树根随着脐带齐齐断下。这一断,便是断了这母婴的维系,婴孩顿时啼哭起来,那西域女子气息未绝,眼看着自己的孩儿已然得救,眼含热泪,面露微笑,去了。
师太将婴孩交予鹿儿道姑洗净包裹,复又摸了摸女子的脉搏,果然已经离世。
“这苦命的人儿!”师太不由发出一声感慨。
“是个女娃。”鹿儿道姑抱着婴孩,眼望着那女子:“是个女娃,你安心的去吧!”
绝云师太拔出插在女子胸口的铜簪,擦去血迹,拿女子给她的红巾包裹了,收在袖内。又唤金熊三人进来,收拾了女子血肉模糊的尸身,吩咐务必抬去后山巨石上架木焚烧,不要沾染半点泥土,千万勿留下美人兰一丝根茎,否则这方圆百里必糟生灵涂炭。
待师兄弟三人办妥回来,无不迷惑不解,这美人兰究竟是何方毒物,竟如此厉害!纵是师姐道行高深,也是丝毫不敢怠慢。
“师姐,一切皆按您吩咐,办妥了。”银狐回报。
“好,我知你等心中必充满狐疑。”绝云师太说道:“当年我行走江湖,在大漠之中,曾经见过误食美人兰花籽之人。这美人兰,异香扑鼻,果实酸甜可口,常诱人把花籽吃下,这花籽便在人体内生根发芽,吸食人的精髓,还会分泌一种有剧毒的汁液,能让人体力过人、兴奋无比,待人死后,竟从尸身之中长出枝叶,开花结果,那可怜人便化作了花下一捧泥土。”
“世间竟有如此恶毒之物!”鹿儿道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子用发簪插入自己胸口,是如何救得了腹中孩儿?”元豹还是憋不住了,非要弄个究竟。
师太看着鹿儿怀中的女娃,一声叹息,道:“世间万物生灵,皆有命门,伤之则死。这美人兰也是如此,它附于人体内,将自己的命门要害维系于人体最重要的脏器之上,这便是心。这女子舍命用发簪插入胸口,即伤了美人兰的命门,美人兰被伤及要害,顿失威力,必死无疑,我等才有机可乘,救出她腹中婴孩。”
“那脐带上的根须,难道就是美人兰的......”鹿儿道姑惊讶莫名。
“没错。”师太回答道:“美人兰自觉大势已去,便欲拿这婴孩作新的宿主。我虽断了那根茎,孩子暂时气息平稳,无甚大碍,但在她母亲体内必是已经受到美人兰剧毒的沾染,恐怕活不长久。”
“那这孩子岂不是没救了!”鹿儿道姑的眼泪充满了眼眶。
“自有天命。”师太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对师弟师妹说道:“这孩子在我观中所生,即是与我等有缘,我等当尽心竭力将她抚养成人。你们可有何意见?”
看到师太如此说了,众人也未觉任何不妥,只是这绝云观中清苦,这孩子又身染剧毒,怕是要多费心照顾这孩子。
“师姐,这孩儿如今已无父无母,你给她取个名字可好!”鹿儿说道。
众人也点头称是,师太思酌半刻,说道:“我本家姓彦,这孩儿又生在我绝云观中。而我这道观的名字由观门前上挂我师父亲手所书牌匾‘清风拂冷月,晨雾不绝云’得来。若取名‘冷月’,则太过孤傲柔情,我看这女娃天生体长过人,长大之后必是身姿非凡,不输男儿,可借一个‘云’字,取名‘彦冷云’如何?”
师弟师妹中,银狐最具慧根,只见他深深鞠一躬,对师太说道:“师姐,这‘冷’字恐不太合适,孩子本就身世孤苦,不好再用这么可怜的字眼。不如再加上两笔,换作‘玲’字如何?”
“师弟所言甚是。”师太口中念到:“彦玲云,这个名字甚好!”
众人一阵欢悦,鹿儿怀抱着女婴,热泪滴落在她稚嫩的脸庞:“苦命的孩子,你有名字了,从今往后,你就叫做‘彦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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