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六点半,天际外亮出条银线,太阳自云海深处缓慢升起

林瑾一夜没睡,四点半便收拾好行李,坐客厅发呆半小时,她害怕江冽出尔反尔,重演沈文华套路

毕竟还没签合同,一切都是“口说无凭”

再三犹豫下她忐忑拨通李歌电话

这通电话导致她只能坐头等舱最后一排

“大小姐!我叫你大小姐可以吗,真是给你俩祖宗磕头了,一个拉着我喝了半宿酒,一个六点钟打电话,哥哥姐姐,放我条生路,求求了!”

“咱坐的是私人飞机,提前半小时安检就行!”

不说她哪知道是私人飞机

林瑾觉得自己挺委屈的,甚至直到登机前还生闷气

停机坪满满当当的飞机中,独属印满江冽人相的最是显眼

都怪他太久没关注娱乐圈新闻,能给自己订这么架花里胡哨“痛彻心扉”的痛机,也就自恋到江冽的程度才做的出

飞机头等舱空间极大,除了最后一排,因为结构问题是一排两座外,还有两个大间。目测与她的一居室差不多,配套独立卫浴,办公室和衣帽间

太奢侈了

林瑾到最后排靠左坐下,座椅很软,像块海绵将她包裹

李歌顶着俩大黑眼圈坐进隔壁位置

“大小姐,飞行时长总计五个半小时,您有事直接call空姐就行,我严重缺觉,再被吵醒很有可能会化身暴龙……所以!”

“守护地球和平就靠你了,林瑾君”

看着他幽怨眼神,林瑾满口答应但其实内心并不以为然,她心有愧疚却是不多

她只打了通电话而已,大锅该由江冽来背,她可不管

江冽高举爱心在轰鸣中起飞,林瑾翻出剧本和笔记,继续昨晚未竟的事业

人物小传,她定义为剧本人物的独属传记,小传写的越详细,她出戏入戏就能越自如

她习惯手写,既能练字又能练脑,随着黑墨水一笔一划在纸上刻滑留迹,程枫的形象也随之丰富起来……

林瑾写的很投入,她似乎很容易进入心流状态

她将自己这种状态归功于自己的落伍,对短视频的排斥

短视频时代,人们喜欢将休闲时间碎片化,表面上在相同时间内做了更多事,实则只是欺骗大脑,麻木动手指罢了

行程过半,林瑾洋洋洒洒写近万字,直到小指骨节磨破写不动才短暂停下

她仰脖舒缓疲倦,即便整宿没睡,林瑾却越写越兴奋,她还沉浸在创作的满足与愉悦中,可余光突然瞥见了个脏东西

嗯???

江冽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他穿了身黑色真丝睡衣,露出修长白皙脖颈,高挺鼻梁主导五官,比顶级男团更适配,黑框眼镜更是最佳外援,超显禁欲

他似乎刚睡醒,戴着耳机,眼角水汽尚存

林瑾第一次瞧见他‘弱弱’的样子,宛若窥伺闺房隐秘

“看我作甚”

林瑾挪开眼,内心不自然稍稍消散

见她没有理会自己,江冽伸了个懒腰,主动凑上前

“写完了?”

他靠的很近,呼出的热汽直打在耳朵上,林瑾忍住颤栗,宽敞的头等舱座椅硬是被她坐成双人位

江冽瞥她眼,轻笑着在她身旁坐下

“我能看吗?”

他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

“可以”

林瑾双手下意识抱在胸前,巴不得他麻利看完赶紧走

江冽也有写人物小传的习惯,但他更偏向剧情内的创作,从未试过详细到角色说话口音,饮食习惯甚至是小学拿过几次奖状!

这些数据是哪儿来的,纯靠自己脑补?编这么多故事有用?

他自己属于体验派演员,角色所作所为必须他自己体验过且符合逻辑,受限于顶流限制又没办法沉浸式体验

所以他演的作品评价非常一般,大部分都骂套皮演技,演什么都像他自己

江冽放下笔记本打开电视:“你最近在看什么电影?”

他突然产生了好奇

对‘退役’四年的影后入围者阅片风格的好奇

“《TASTE》,当代心理研究纪录片”

“你可能不爱看这类型的,所以没听说过”

林瑾在说实话和拍马屁之间选择了拍马腿

江冽果然沉沉觑她

“哦”他点开投屏,搜索经典老片,“我最近倒是在拜读《听海》”

他摘下左耳耳机,“要一起看吗”

“未删减版”

林瑾本想拒绝,可一听这话又开始犹豫

《听海》是她的出道作品,甚至一度把它当成自己孩子

可惜,她最珍爱的瑰宝连同她本人一起,在明码标价的时代,被沈文华贴上‘on sale’标签贱卖

随着莫须有的黑料不断爆出,《听海》大量删除她的戏份反捧女二

她成了人们口中的后妈

但如今江冽找回了原本属于她的故事,她第一次且唯一‘半次’担当女主角的故事

“谢谢”

林瑾礼貌接过耳机,是最新款入耳式,还带着陌生的温热

很干净,没有黄色耳垢

她偷偷用拇指揩去体温残留而后虚虚卡进耳廓

因为没有贴紧,耳机里冒出的声音有些散,林瑾从未真正听过自己声音,她把这当作时隔四年的对话

四年前的她,傻得冒泡,但林瑾羡慕她谁都敢爱的满腔热血

《听海》讲述的是一个名叫阿香的聋哑女孩被卖作童养媳,与命运抗争,追求自由的故事

她出生在海滨小镇,喜欢坐在悬崖上看海,但因为先天缺陷从未听到过海浪声,十岁那年,酒鬼老爹把她卖给地主贾二胖,一缸酒的价格

贾二胖年过三十,黄赌毒无一不粘,接连克死三任媳妇后,决心讨个年纪更小的冲喜

毫无疑问,阿香在贾家过的很不好,她试过逃跑,哀求,自杀,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

剧情走到后半段,贾二胖惯例酗酒后拿藤条抽她,阿香喊不出救命,只能躲在墙角尽量缩小体积

在一次大力抽打时,贾二胖摔倒晕死过去

那天夜里雨很大,阿香跌跌撞撞爬上悬崖,崖下波涛汹涌,飓风裹挟激浪不断冲刷拍打礁石

但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渴望听见海浪声,从未如此渴望

会是哭声吗?或是笑声?

哭声,又是个什么样的声音呢

阿香闭上眼,不自觉的靠近悬崖

她想:靠近些,再靠近些也许就能听到声音了吧?

电影的结尾是阿香纵身一跃坠入海崖的画面,她那么小一只,像学不会飞的雏鸟

阿香坠入海底,光影瞬间变暗

林瑾一激灵,赶紧闭眼

可惜晚了一步,久违的窒息挟带阴冷湿寒如蛆附骨,再次狠狠撞在她身上

这场戏林瑾没有替身,为了荧幕效果连跳八回,所有一切都靠十七岁的瘦削肩膀硬抗

拍完后,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淤青,甚至姨妈因此缺席紊乱了两年

真心难换真心,社会的残酷将她满腔热血冻的心灰意冷

电影片尾曲结束,林瑾眼睫颤抖,强迫自己睁开眼

江冽挪了个身子重新坐下,座椅换了块地方微陷,林瑾余光瞥见他还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她笑了

“很无聊吧”

“这部电影票房只有三千万,只够公司覆盖拍摄成本”

“但光是最后一幕就耗时三个月才完成”

“你也许从未体验过海水无边无际,沿口鼻呛入,明明肺部丁点氧气都没,导演还要求你憋三十秒的那种窒息感吧”

……

“我体验过”江冽稍稍别过脑袋,声音异常虚弱

“帮我叫医生”

林瑾心里一惊,这才注意到他状态不对,整个嘴唇铁青没有一丝血色

“医生!医生!救命——!”

兵荒马乱下好在有惊无险,医生背起江冽回套房休息,李歌满脸后怕坐在位置上大喘气

他眼神涣散还未聚焦,“可吓死我了,江冽有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太黑太窄的地方都会让他生理性缺氧”

“……”林瑾无语,“那你还跟他换位置?”

好好让他待在总统房里享福不好吗

李歌满脸委屈,“是他非要跟我换的!”

“还说什么对剧本,我哪儿知道对剧本需要坐一张沙发上对啊!”

林瑾耳根一红,下意识低头逃避对视

虽然这事她完全是被迫的一方,但互联网只看结果

好在李歌只是陈述事实,并未添加感**彩

“行了,他回房吸氧去了,飞机还要半小时落地,还能再清净会”

林瑾第一次与李歌达成共识,她闭上眼为大脑短暂充电

飞机轰鸣,窗外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太阳的明亮

她喜欢太阳喜欢光,就连睡觉也得留盏灯

“你总是相信会有一朵花开”

“你总是让人不爱”

……

耳机响起音乐,是梁博的《表态》

林瑾没有睁眼,摘下左耳耳机,音乐声戛然而止

半小时后,飞机平稳落地

林瑾睁开眼,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窗外早已是另片景象,漫天都是白色,她见过雪,但没见过一米厚的积雪

李哥穿了两件羽绒服,把自己裹成只熊,他还瞪大眼睛看林瑾

“你就穿这么点儿?!”

林瑾上下打量自己,这已经是她这辈子穿的最暖和的时刻

机舱门口,一身奢侈品代言的江冽早已蓄势待发

他跟刚才好似换了个人,妆容齐整,金色龙须背头,豹纹大袄,时尚墨镜

“荒山野岭的,这是要去走秀吗?”林瑾忍不住吐槽

李哥深深瞥她眼,“姑娘,你太小瞧冽哥的影响力了”

什么意思?!

俄罗国也有他的接机大军?!

林瑾瞬间慌乱

那她怎么办?要避嫌吗?

热搜还在网上挂着呢!

taste,我瞎编的[亲亲]

但推荐一本书,自伤自恋的精神分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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