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倾禾

那日姜翌照实领了罚,挨了结结实实的十鞭子,回去半夜里就开始发高烧,昏睡不醒,半条命都要没了。徵羽更是哭得要虚脱,为了护她后背上也挨了几鞭子,一直强撑着到姜翌醒过来才晕过去。两人的病拖拖拉拉,直到快三个月才大好。

而这三个月,姜申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听商妈妈说,姜翌挨了打之后的第二日他便又走了,这次一走就是两个月,似乎是在忙着什么要紧事。好像打姜翌的这一顿,就是为了让她在他出门的这段时间里能老老实实待着似的。

大病了一场后,姜翌也不再嚷嚷着要出门了,祜容道长开的药也按时每日喝了。可惜一连喝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姜翌的眼睛还是没好。她也没闹,好像一早就预料到了似的。姜申也没再过问,两人都默契得闭口不言。只是此后,姜翌见到姜申的次数越来越少,虽然姜申时时在家,两人同在一屋檐下,可是一个月也未必能见一次。虽然没人说,但是明眼人谁都瞧得出来,父女俩的关系一日不如一日,俩人更像是在冷战,谁也不愿意低头。

不过好在姜翌有徵羽为伴,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下去。那日所向往的瀑布和所遇到的人,都变成了尘封在心底的灰暗的回忆。

就这样过去了快两年,宏昭二年末三年初的冬日,姜翌听到了齐王薨了的消息。

齐王是谁其实姜翌并不太在意,她也不怎么关心,只知道好像是个亲王,现在皇帝的某个哥哥。不过太衍中的弟子们却好像把它当作大事一样,时时刻刻都在谈论,姜翌想不知道都难。

因为这两年姜翌表现得还算不错,药也按时喝了,也不偷偷往外跑了,其实是因为姜申让商角贴身看着她,像看守牢犯一样寸步不离,姜翌也就没有偷跑出去的机会了。所以姜申便允许她在太衍中四处晃悠,看守也不像之前那么严格了。

姜翌平日里最喜欢坐在潜修场不远处的廊上,虽然大部分太衍的弟子都是休禅悟道的文明人,但姜申对他们的玩乐方面管束的并不严格,所以下午的时候,很多弟子也会在潜修场里习武或者玩乐,摔跤、舞剑或者是斗鸡、抓蛐蛐。听到那些弟子们精力充沛地玩闹声,每一日都不一样,可有意思了。

可今日,只有叽叽喳喳的谈论声。

“听说了吗,齐王薨了!”

“怎么这么突然?”

新帝登基三年,却因为久病始终不得实权。先皇四子齐王和扶持新帝上位的皇叔越王两家分权,成双足鼎力之势。

江湖各家势力纷纷投靠寻求依附,太衍也不能免俗。姜翌或许不知,太衍近些年一直依附着齐王生存,不过齐王近几年略显颓势,尤其在崇州水患之后,颓势愈加明显,本来以为他会退出党争,没想到他反而破罐破摔,妄图在江南称帝,新帝自然出兵讨伐,此时离世也不出所料。

“也不算突然了,齐王早就已是强弩之末。新帝久病,齐王一死,越王更是独揽大权,这天下真要成越王一人的了。”

“可越王是皇叔啊,他都一大把年纪了,难不成还想抢他侄子的皇位吗。宗主那边呢?有什么反应?”

姜翌回想起他爹最近总是不在太衍,似乎在忙于处理什么棘手的事情,再加上太衍中的弟子如此关心齐王,她便猜出太衍大概与齐王有些瓜葛。齐王一倒,想来太衍现在的处境应该不会太好。

“不知道啊。新帝无子嗣,现在又病魔缠身,齐王薨后宗室无人,三年前越王因没有先帝遗诏,无法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可如今该死的都死绝了,只要新帝一死,这皇位不就是他越王的了吗。而且你别忘了,越王背后可是有听音阁的啊。那可是如今江湖的第一大帮派。”

江湖第一大帮派?这话落进姜翌的耳朵里变得有些刺耳。听音阁?什么破名字,听起来就小家子气,也敢说自己是江湖第一大帮派?谁给封的?他们自己封的吧。姜翌腹诽道。她虽然对如今太衍的江湖地位所知不多,但从家中老一辈的口中还是听到过不少太衍曾经的辉煌。

比如太衍曾经也是名震江湖的一大帮派,与云水刹一战后更是名声大噪。没错,就是导致她失明的那一战。太衍大获全胜,可独独让姜翌瞎了眼睛。不过此战之后,太衍算是在崇州站稳了脚跟,十数年过去了,云水刹也未曾侵扰过分毫。因此姜翌一直觉得,太衍应当也是在江湖上响当当的存在。

徵羽站在姜翌身边,好奇地问道:“越王要做皇帝了吗?”

“不知道。有可能吧。”姜翌对谁做皇帝根本无所谓。

这时,姜翌听到回廊中传来了一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她身边才止了。徵羽悄悄在姜翌耳边说了一句是商妈妈,商角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姑娘,宗主请你去一趟正堂。”

这倒是稀奇,她爹八百年不找她一次,今日不知怎么了。姜翌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齐王死了之后,他们家经营不下去了要跑路吧?

姜翌微微侧头,问到:“怎么传话的事情也要麻烦商妈妈亲自来了?”

“宗主怕旁人请不动你,所以才派了我来。”商角不紧不慢的说。

姜翌听到商角的语气并不紧急,看来不是着急要逃跑,她心中略微放松了一些。

“我又不是在地上扎了根,有什么请不动的。”姜翌正要站起来,忽然意识到另一种可能,她皱着眉问:“家里来客人了?”

她的这句“客人”说的有些委婉,一般的客人是不需要姜翌去见的,除非,是她爹又找了医师来给她治眼睛。姜翌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怪不得她爹怕她不去,敢情是让商角押送她去看病。

商角也没藏着掖着,明言道:“是,是宋鹞,宋神医来了。”

什么?!姜翌闻言猛地站了起来,把身旁的徴羽都吓了一跳。姜翌喜形于色,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去年江湖上忽然出现了一位妙手神医,姓宋名鹞字倾禾。相传是某位世外高人的首徒,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刚刚学成出山。一边游历江湖一边医治穷苦百姓,不仅药到病除,而且分文不取,被百姓当成在世华佗一样歌颂着,走到哪儿都能流传出不少佳话。姜翌自然也从太衍的弟子们口中听说了这位奇人。不过这位神医向来行踪不定,前几日听说似乎来了崇州,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见到了。

“这么快?快!快走!”姜翌连忙拍着徴羽让她带路。

徵羽轻叹了口气,看来宗主的担心是多余了。这有名气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先前祜容道人也是被请来医治小姐的眼睛的,可小姐千百个不情愿,明里暗里也不知道骂了多少次“臭道士”。这宋神医一来,小姐巴不得飞过去呢。

姜翌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正堂的。临到门口了,她忽然收敛了步子,舒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紧张,有点害怕见到这位神医了。她是寄希望的,希望这位神医能治好她的眼睛。虽然她嘴上说瞎着也无所谓,但实际上也期盼着能重获光明。她才十三岁,正是最明媚阳光的年纪,不应该被黑暗所困,像现在这样每日只能囚在家中。

姜翌进了屋,被徵羽扶着转了个方向,她笨拙的行了个礼,姿势格外生硬。这也不能怪她,她是家里的山大王,这辈子都没向别人行过几次礼:“见过爹爹。久仰宋神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真人。

“姑娘客气,宋某当不起神医二字,姑娘折煞了。”宋鹞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份沉着的温润,一听就让人觉得可靠。

“那就劳烦倾禾看看小女的眼疾了。”姜申坐在正堂中的主位,说着便站起来,引姜翌到宋鹞跟前来。

“好说,姑娘过来坐吧。”宋鹞笑着说道。

姜翌听罢走过去坐下,听得宋鹞说道,“仰头,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面前那人俯下身来,淡淡的甘甜香气瞬间弥漫在了姜翌周身。

这是...龙涎香!和她在瀑布前遇到的那个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姜翌一闻便想起来了。这么一说,他的声音跟那人也很像。

“你是....?”

“嘘,别说话。”宋鹞似乎是刻意打断了姜翌的话,撑开她的上下眼睑看了看,与常人无二,并没有什么疾症。那问题出在哪儿呢,宋鹞轻皱了皱眉:“让我把下脉。”

沉静了片刻,宋鹞反复号了几次脉,眉头皱得更加深了,问道:“先前宗主说姑娘的眼疾并非是天生的,导致失明也非外伤所致,那可是误食过什么毒物?”

姜申说着叹了口气:“这事一言难尽,小女四岁时被歹人所害,失明不知是用了什么造成的,先前请过不少大夫,皆说脉象平和,不像毒物所致,但也找不出其他病因。”

“无根之疾,也确实无处可医。从脉象上看,姑娘确实是再健康不过的了。这病症当真蹊跷。”宋鹞思索了片刻,又道,“先前都用过什么药?可否让宋某看一下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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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与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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