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福神色淡然,只是面对着田胜时略带些无可奈何,“您哥哥方才迎接贵客去了,之前邀请来的客人都在最里面,君侯。”他又顿了一下,“如果您今日看见您哥哥,一定要多加抚慰,他今日向魏其候后退一步,往后才能换来更多的前进。”
田胜点了点头,和籍福谈起魏其候窦婴的妻子陈乐君,“你最近见过魏其候夫人吗,听说她前不久和魏其候赌气生了病。”
“陈夫人和魏其候不能见面,一见面就生事端。”籍福挑起门帘,“他们两个离又离不开,合又合不到一起,真是天生的一对冤家。”
田胜和籍福当着张汤的面打哑谜,说的话张汤一概听不懂。籍福冲着走进帘子的两人笑了笑,他身后的人似乎和他一样是武安侯家的门客,只是地位稍低。籍福转过身和对方说了些什么,被籍福指定的人立即从席子上起来,带着张汤他们左拐右绕地穿进宅邸。
如果不是对方行走毫无迟疑,张汤几乎要以为他是记不清路了。在转身离去时张汤狠狠盯了籍福几眼,将籍福的相貌特征全记在心里。
帘子、屏风和帷幔闲挂在画楼桂堂,张汤注意到这里的帘子有别于其他,是一席大小均衡的珍珠帘。全国的珍珠数合浦珠最好,个大莹润,但是合浦珍珠比起铜板也算不上圆润,它们有大有小,容易产生变形和凹陷,时日一久还会褪色发黄。不要说均匀的珠帘了,就是均匀的珍珠项链都很难得。
“别看了,”田胜提醒张汤,“这算不了什么,陈皇后金屋子里有的是比这好的珠帘。皇帝花费天价收珠,还费尽人工从成千上万颗珍珠中搜寻相差不多的珠子凑成珠帘,点缀皇后的椒房殿。椒房殿里陈列的奇珍异宝丢进泰山,能把泰山压垮。等你有一日发达了,能见到远比这好的东西。”
白莹荧的帘子前站着交叉着刀戟的卫士,帘上偶尔浮动出几道人影,还没等张汤看清就一闪而过。门客稍一停顿,就向他和田胜两个告辞。珠帘后女人笑声和郑国轻佻妖冶的乐声似乎含着某种香气,隔着帘子飘荡在人鼻尖。
帘内人抢先掀开珍珠帘,两个卫士知趣地没有阻拦,张汤这才看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即使早就猜到这里是销金窟繁华地,张汤还是为自己所见所闻大吃一惊。他虽与长安大贾多有来往,见惯糜烂奢靡的景象,但是眼前所见依旧是他平生罕闻之景。
错金银傅山炉中的沉水香熊熊燃烧,铺天的烟雾让眼前一片白茫茫,穿着木屐的女人鼓琴倚瑟,唱着赵武灵王在梦中听到的那首亡命歌:“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
歌声未歇,拉他们进来的男子就踉踉跄跄抢来一个娇艳少女抱在怀里,肩膀靠着另一个样貌清秀的佳人,一杯接着一杯地饮酒,一边喝一边叫另外三个男子去向田胜敬酒。
张汤听到他们四个称呼田胜为舅舅,猜测他们就是小王夫人的四个儿子。他估计这里还有景帝其他几个儿子,果然那四个人又去称呼其他几人为兄长或弟弟。
在坐席上东倒西歪的诸侯王浑然忘了自己来长安是为奔丧,一个两个都烂醉如泥,让身边女人揉肩捶腿,为他们捻着丝竹奏乐助兴。丝竹钟鼓后是一群群捧着酒肉和瓜果的少女,她们鱼贯而进,走路的姿势相当轻盈优美,张汤猜她们是赵国邯郸人⑦。
还有一些衣着艳丽挥着长袖的女子也跟着走进来,她们含情脉脉地微笑,搔首间媚眼如丝,在舞蹈的间隙向台上那些身世尊贵的男子卖弄风情。诸侯王身边的美姬也不甘示弱,尽可能凑到那些诸侯王身边用自己的纤纤玉手抚弄对方的背脊和肩膀,葱白手指若有若无地往下滑。当被挑逗的男人看过来时,她们便趁机再送去一口酒或者一个吻。
眼波聚合在一起似乎有了不该有的热度,这里香炉中焚烧的椒兰,也掺杂着太多会使人行为错乱的香料。好在舞乐又换了一曲,衣袖衣巾飘扬的《巾舞》换成了更复杂的《盘鼓舞》,人群的焦点集中在新来的舞女身上。
梳着双髻的细腰女郎在有两只鼓、四只盘上往来频繁,她时而蹑足,时而徘徊,从容飘摇在鼓盘之中。每当那只没穿鞋的玉足翘起来点到鼓,便有咚咚鼓声;当那只小巧的脚翩跹到陶瓷盘上,发出的声音就清越优美。彩袖下女子嫣红的面庞时隐时现,一把盈盈细腰在缠斗的舞袖、舞巾和舞裙中灵活游走,像水蛇在和那些锦缎角斗。
此刻天幕下一轮婵娟飘飘渺渺落入窗外绿水池,几许月华被楼心处杨柳梢挂住,迟迟不动。那舞女就着天上、树中、池下三处素光翩翩起舞,如洛水宓妃新出水,似月里嫦娥刚下凡,看得众人停下手中玉钟金樽,痴痴傻傻。
张汤看见那个之前拉他进来少年人没等舞乐停下就凑到舞女身前,似乎想要看她飘起来的舞裙下有什么。这个想法没多久就得到验证。随着舞女盘旋跳跃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她的裙子很快就飞扬成一朵球状的绛红色山茶花。那少年人就势躺倒在地看她飞起来的腰带裙摆,后来还不过瘾干脆拽住她裙摆,将她一把掀翻在地,肆意摩挲她柔软的舞裙。
那被他拽下鼓盘的女子发出一声颇为惊恐的尖叫,听得张汤都有些不忍。座中一个颇为威严的男子厉声训斥道:“常山王,你想做什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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