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疾掠。
下一刻,松心潼被人抓着领口提起来。
俞双成打量片刻,露出厌恶之色。
“我记得你,你是柳红茵的人,她派你过来的。”
他用的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松心潼神色几变,选择闭嘴。
俞双成,此人乃是内门俞执事的独子,柳红茵的死对头。
上个月二人刚发生了一场冲突,闹得很大,俞双成被俞执事亲自带走关了禁闭。
俞双成将松心潼扔到地上,高个子仆从走过来,用绳子将她捆得严严实实,最后一扎,气都喘不上来。
这名仆从身上有一股新鲜的血腥味,松心潼不自觉缩了缩,然后感觉自己被刺了一眼。
俞双成一脚踹开柳红茵的院门!
柳红茵闻声跑出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话不说打起来。
大晚上动静格外大,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人跑过来看热闹,也惊动到了柳红茵的父亲柳执事。
此时柳红茵已经落入下风,若非柳执事及时出手阻止必定受伤。
“爹!”
柳红茵高兴地大喊,柳执事反身就给女儿一巴掌,柳红茵被打懵了。
“怎么回事!”柳执事很生气。
在这么多同门的注视下,柳红茵感觉丢人极了,又委屈万分,眼泪夺眶而出:“是俞双成!他大晚上来找我打架,难道要我平白挨打吗?”
俞双成冷笑一声,对于柳红茵颠倒黑白的本事厌恶至极,他手一挥,把五花大绑的松心潼丢到众人面前。
俞双成:“柳执事,我敬你是前辈,但你教养出来的女儿实在叫人不敢恭维,她指使下人去毁我的灵田,被我抓了个正着,柳红茵,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柳执事被一个小辈当众教训,狠狠瞪了一眼不争气的二女儿,柳红茵急急否认:“爹!他撒谎!我没有做过这件事!他陷害我!”
“俞木。”
高个子仆从扯掉松心潼嘴里的布团。
将松心潼往前一推,她像癞蛤蟆一样趴在地上,各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轻蔑、鄙夷、厌恶……
其中一道最有压迫感的来自柳执事,这是高修为者对低修为者毫不留情的威压碾轧。
松心潼的背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想直起身,膝盖像被抽打了一下,匍匐在地。
“说!”柳执事低喝,“若敢撒谎,定不饶你!”
俞双成双手抱臂,“柳执事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若她敢招供柳红茵半句不是,就要狠狠惩罚她呢?”
柳执事的脸色愈发难看,但俞双成半点不虚,甚至报复似的给柳执事难堪:“一个月前,我爹对我说罚就罚,柳执事也说回去管教女儿,结果越管教越不逊,还特意选在我灵植长成的时候做手脚,延长我的禁闭时间,请问除了你女儿还有谁做得出这种事?”
柳红茵:“你血口喷人!”
柳红茵确实想过去搞幺蛾子,但畏惧父亲之前对她的警告,最终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心,万万没想到她还没动手,俞双成居然贼喊捉贼。
“俞双成你这个卑鄙小人!”柳红茵跳起来,刚想动手就被柳执事挥开,滚到了松心潼旁边。
两人一对上眼,柳红茵露出狠色,松心潼立刻往前爬了几步:“我招!我全招!”
早已被打散的头发蛛网似的罩在松心潼的脸上,挡住她清醒而深邃的眼神,发出的声音却窝囊又含糊,扑哧扑哧的像在泥地打滚的小猪。
“是、是因为他总是欺负柳师姐,我想让柳师姐高兴,我就……”
“求你们千万不要责怪柳师姐,全是我做的,我一个人做的,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我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真的,没人指使我,都怪我……”说完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柳红茵得意极了:“爹,你听到了,跟我没关系。”
“倒是养出了一条忠于主人的好狗。”俞双成根本不信,“主人不栓绳,狗敢咬谁?现场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究竟是不是柳红茵指使,柳红茵,你这招弃车保帅又臭又烂,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柳执事,你该不会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袒护女儿吧?”俞双成咄咄逼人:“若是如此,我也实在无话可说了。”
柳红茵尖叫:“俞双成你耳朵听不懂人话我可以帮你扯下来!”
“闭嘴!”
柳执事皱着眉头环视所有人,沉声宣布:“外门弟子柳红茵,一再违背门派规定,破坏同门情谊,即日起关禁闭自省——三个月!”
柳红茵这个甩锅惯了的人第一次被反甩锅,砸得她头晕眼花,明明有一肚子辩解的话,却找不到任何应该辩解的地方。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对了,那个死胖子——
松心潼扑上去抱住柳执事的大腿:“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不要惩罚柳师姐!要罚就罚我哇……”
柳执事难掩厌恶,用灵力震开松心潼。
“以及,外门弟子松心潼,是非不分,冥顽不灵,扣除三个月月俸!再有求情者,一律严惩!”
柳红茵平日里人缘极差,仗着有执事父亲和内门弟子的姐姐横行霸道,此一遭同门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俞双成丢给柳红茵一个挑衅的眼神,转身离开。
仆从们立刻跟上,俞木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蠢货,捂着脸趴在地上,胖硕的身子抖得好似滤粉的筛子。
**
林静姝和张妙雯找到关禁闭的地方,柳红茵正在恶毒咒骂俞双成。
张妙雯马上跟着一起咒骂。
如果诅咒有用,俞双成怕已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林静姝心里暗骂她们愚蠢,提醒说:“你们觉不觉得松心潼很可疑,都是因为她才导致事情沦落这个地步。”
柳红茵沉着脸:“那个蠢货能指望她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妙雯连连点头:“太蠢了!都怪她!”
林静姝噎了一下,耐着性子与她们分析:“可是你们看,明明是她招惹出来的事情,结果她不痛不痒,反倒连累红茵被……”
“那个蠢货都知道去找姓俞的麻烦!你们一个两个倒是悠哉得很!”柳红茵大骂,“你们都觉得事不关己是不是?现在看我被关起来心里很高兴吧?啊?”
两个人被灰头土脸地赶出来。
张妙雯抱怨林静姝不会说话,非赶在这时候触霉头,林静姝冷笑,扔下张妙雯一个人走了。
**
松心潼没有回去松家人住的地方,而是去到外门弟子的居所。
这个地方比杂役居住的地方要宽敞,但原主不喜欢,她畏惧与同门打交道,怕被嘲笑。
屋里到处是厚厚的灰。
松心潼扑到床上,蜷缩成一团。
她吃的那些灵草在肚子里横冲直闯,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昏昏沉沉中爬起来找热水喝。
外头天色阴沉沉的,一路上都没瞧见什么人。
忽然她两臂被人架起来,来到那片熟悉的灵田,扔到了俞双成面前。
俞双成坐在椅子上,脸色和心情都看起来都比那天晚上好。
他一脚踩在松心潼身上,弯下腰,“你不会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吧,狗东西,胆敢到我的地盘撒野,毁我灵草,那就以身肉偿吧。”
俞双成手中凝聚出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还在不断变大。
松心潼用力推开按住她的仆从,没跑两步,后背被火球砸中剧痛,继而火烧火燎顺着衣服头发蔓延全身。
少女在火中挣扎惨叫,仆从们纷纷面露不忍。
俞双成哈哈大笑。
空气逐渐漫开类似烤肉的味道。
俞双成扇了扇,吩咐:“行了,扔去没人的地方。”
俞双成转身走向屋子后面,他不禁加快脚步,那里等着一名容貌秀美的少女,林静姝半抬头,对他柔柔一笑。
俞双成:“这条狗敢咬你,我把它烧成狗肉!”
天下起了濛濛细雨。
俞木停下脚步,抬起手,两滴雨落在手心,又冰又凉。
他放下肩上的东西,裹着的外裳松开,露出一截焦炭皮肤,人已经奄奄一息,仅有近乎于无的呼吸。
俞木打算走了,又退回来,在原地挖了个坑,将人放进去,撒上落叶。
如果她撑不过去,至少不算暴尸荒野。
不,她肯定撑不过去了。
俞木走了。
雨越下越大。
无人在意一个外门弟子的消失,除了她的家人。
门派杂役的工作任务繁重,回到住处时都劳累至极,可他们还是第一时间发现松心潼失踪。
他们先是自己几人分开来找,实在找不到人,他们又央求其他人帮忙寻找,不料大家都避之不及。
他们这才知道松心潼得罪了柳执事。
他们只好自己不断地找,不断地找。
一天、两天、三天……他们满怀希望。
十天半个月过去,他们逐渐心寒。
三个月后,柳红茵正式解除禁闭。
与此同时,一名管事找到松家人,表示:门派同情他们女儿遭遇,感念他们全家付出,破例将松心潼的外门弟子资格顺延给松美娥。
临走前管事拍了拍松父的手背,半是劝说半是警告:别闹了。
不久之后,在松家人居所不远,立了一个小小的松心潼的衣冠冢。
**
皮开肉绽、烧成黑炭。
原来烧死是这样痛苦的死法。
可是,她好不甘心!
在松心潼弥留之际,那一肚子横冲直撞、无从宣泄的灵力“结块”终于找到了去处,强硬地支撑起全身经脉,又融化成为涓涓细流,于四肢百骸滋养流淌。
黑炭化为细屑脱落,新生出娇嫩的血肉。
带着淡淡粉色的手指伸出落叶,猛地压下,落叶碎裂,随即传来咀嚼碎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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