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谙向后倾了倾身子,险险躲过像短鞭一样,朝她脸上甩来的灯笼辫。一时间四下无声,只有常卿诀的怒骂还在广场中回荡。
棠谙回过神,瞥见常卿诀蠢蠢欲动的巴掌,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扑上去用全身力量,摁住那双手。她可不想和这姑娘一起,被打包送去诫堂。
孙耀咬牙忍下谩骂,但棠谙劝架的行为,彻底激怒了他。自诩顶天立地好男儿的孙耀,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男子力量,被女流之辈质疑。
愤怒扭曲了面孔,他睁着两双充血的眼,恨恨道:“棠谙都能干出偷我钱包的事,为了钱,她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我分明是找你借的!”棠谙躲在常卿诀身后回嘴,她想起了与孙耀的那点瓜葛,无非是原主想空手套白狼,却套了只会骗人的色狼。欠了利息不说,还被污蔑为贼。
“有借便有还,说好昨日还上一百两银子,钱呢?这不是偷是什么!”孙耀狮子大开口,十两被他说成百两。
棠谙想戳穿孙耀,但众人已对着她指指点点,嚷着要将窃贼逐出学府。又是逐出学府,这群人就不能有点新意吗?棠谙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哗啦!”从天而降的巨额银子,砸在孙耀身上,他捧着钱,目光呆滞。
“百两而已,棠谙只是拿不动,让我替她拿了。”常卿诀收回手,淡淡道。
棠谙被这拿钱砸人的豪气,震在原地,冷不防听见自己的名字,瞬时清醒。她捉不住早已跑远的孙耀,只能捉起常卿诀的手,心中悲泣。
常卿诀任由棠谙抱住自己的手,呆立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她颤抖的嗓音被风吹到棠谙耳中,“买药材的一百两,全没了啊......”
常卿诀转身,眼角还留有泪花。她看见棠谙一副痛苦神色,不解道:“我又不让你还,难过什么?”
棠谙默默摇头,将嘴唇咬出艳色,如那红珊瑚珠坠子一般。她敛眸掩住目中晦暗,想起那方锦帕。
光透过窗棂,洒在桌面的锦帕上,一只纸扎飞蛾,围着它打转。
棠谙嗅了嗅弥漫在屋中的香粉味,寻思着准备得差不多了。她带着纸蛾走下山,而太阳也随着她的脚步,朝山下落去。
棠谙借着夜色隐藏身形,纸蛾在前方为她引路。转过弯,前方骤然热闹起来,棠谙却不敢再向前,她收起纸蛾,躲在树后。
斑斓的彩灯,映在从窗口探出的美人面庞上,楼下往来男子,络绎不绝。棠谙回忆起孙耀眼下乌青,心道,果然如此。
她正欲离开,但余光瞥见的白面男子,似乎有些眼熟。棠谙细瞧,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出这人来。他是周光,与孙耀同住一寝,没想到连“爱好”都一样。
棠谙望着朝自己走来的周光,顿时有了新主意。她藏在树后,却露出一片衣角。
“什么人!”近段时间,镇中屡次发生的鬼修作恶事件,令周光神经紧绷。树后那人被他吓得发抖,看身形应当是名女子。周光放下剑,心中再无顾及。
他走过去,一把扯出树后人。“棠谙?”孙耀手中的百两银子,还一遍遍回映在周光脑中,他看着那截柔软脖颈,不知该说什么。
棠谙垂着头,装出可怜模样,颤颤巍巍道:“孙耀还在里面吗?”
周光接不上这话,因为孙耀得了钱便去吃酒,今日根本没和他一起。“你说的什么话?孙耀怎么可能在里面。”就算自己逛青楼被发现,周光也还在为孙耀遮掩。
“他说今天从大小姐那骗到钱,我立了大功,因而叫我等在这里,晚上请几个好友逛楼子后,一起去吃顿好的。否则我怎么可能知道青楼在哪?”
棠谙抬起头,直直盯着周光,那双眼说起谎话来,眨也不眨。
周光沉默不语,似乎信了大半。
棠谙继续火上浇油:“我常见你与孙耀混在一块,却不想他连行踪都不愿告诉你。白等这么久,孙耀想来也是将我忘了,我就当买个教训。也是,有了钱的人,哪里还愿和没钱之人混到一处。”
棠谙说完就走,语气讥讽,瞧不见方才半分可怜样。留在原地的周光,掏了掏空荡袖袋,气得咬牙切齿。
棠谙脚步轻快,穿行在仅有微弱灯光的窄巷中。她一惯胆大,只是今日,越走越不对劲。棠谙眼见着脚下的高大黑影,缓缓靠近自己,她稳住心神,装作什么也没有察觉。
黑影猛地伸手,探向棠谙脖颈,却手下一空。错愕片刻后,他低低笑起来,用那拉锯般难听的嗓音道:“好香的味道,你真像她。”
棠谙还没明白“她”是谁,便看见那团没有五官的模糊黑影,瞬间贴在她面前。棠谙的脖子被黑影死死掐住,她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活人,不可能是她。”
棠谙依稀从耳边嗡鸣声中,辨出这几个字。力气逐渐从她身上流失。垂死之际,棠谙也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鬼修在那里!”远处传来数人脚步声,那鬼修听了却浑然不怕。这次的猎物,体内灵气极为纯粹,叫他放不开手。
鬼?棠谙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过来。她手中暗自掐诀,就算不敌,也要拉着这只鬼一起死。棠谙从不会等人来救。
但她的招数还未准备完毕,眼前黑影便化作灰烬,弥散在风中。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将她包裹。
双眼被寒芒刺痛,凌厉剑气划开云层,凝脂玉般的满月现出身形,月华缠绕剑身,流动如白纱。
裴千烛将棠谙牢牢护在怀中,他的目光在那紫红掐痕上扫视而过。“能自己走吗?”滚烫气息将棠谙耳尖烘得发热,但说出的话,却冰冷如常。
原来这木头也不是呵气成冰,棠谙不着边际地想着,她朝裴千烛摇摇头,示意不能。
方才那招数虽被打断,但也令她精气大伤,身子软得像一滩烂泥。
裴千烛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他手臂用力,正要......
“师兄,万万不可!上次那姑娘被你扛在肩上后,回去吐了一整天。你若实在不想背,可以交与我。”赶来的剑修急切道。
裴千烛闻言,停下手中动作。这时,剑修已走到他身边。
“棠谙?师兄,你要不还是扛吧。”剑修满脸嫌弃。
棠谙不想理这人,她闭着眼,修养精神。腰上手臂良久没有动静,她好奇抬头,却望见一双,比漫天星辰更明亮的眼眸。
棠谙不由得屏住呼吸,往日裴千烛拒人千里的气度,逼得人不敢细瞧他五官。
棠谙如今细细端详,才发觉这张脸精雕细琢,清冷含威。
“棠谙,你到底能不能自己走!”剑修师弟似乎问了许多遍,语气极为不耐。
棠谙从那微翘眼尾上拔开眼,她不好意思地对着裴千烛笑了笑,“头疼得厉害,有劳了。”
“你!罢了,师兄扛吧。”
“走。”裴千烛打横抱起棠谙,朝愣在原地的剑修道。他的动作不太熟练,手臂肌肉微硬,硌得棠谙生疼。
“今夜你为何出现在那里?”
棠谙没有被送回寝舍,此时她窝在椅子里,正接受裴千烛的质问。对面那人目光如剑,不放过她脸上一丝表情变化。
“去寻赚钱活计罢了。”饶是棠谙,此时也不敢直视裴千烛的眼。
“你可知那时已过了宵禁?”裴千烛不放过棠谙,继续逼问。
“我寝舍偏僻,从未听过什么宵禁。”棠谙这次答得理直气壮,她觉得这很合理。
裴千烛听完,敛眸沉思片刻,淡淡道:“周光说,你是来找孙耀的。”昏黄烛光将那张俊朗面庞,照得明暗交织,棠谙看不清他面上神情。
刺骨冷意从棠谙脊背窜上后颈,霎那间,她的鬓角已微微湿润。棠谙用掩在袖中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才装出平稳声线,冷静道:
“找孙耀拿钱,不就是在赚钱吗?”
棠谙在赌,周光无论如何也不敢在裴千烛面前,说出去花柳地的实情。
裴千烛眸光微闪,棠谙这番说辞倒是与周光的一致,他也并未在棠谙脸上寻出端倪。但裴千烛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棠谙见裴千烛沉默不语,心中有些慌乱,她得打断裴千烛的思绪。棠谙轻声笑起来,眸含秋水,望着对面那人。
“裴千烛,你是真不入世俗,竟不了解我的名声?为了钱,我管它道德是什么东西。”她的声音又柔又细,酥到骨子里。
裴千烛却不为所动,甚至眼也不抬,只有那握着椅把的手,微微紧了紧。“
我们还未找出鬼修真身,你体内灵气纯净,山下危险。至于钱,学府会为你想办法。”
裴千烛说完,便起身出门。高大身影挡住光线,棠谙眼前一暗,只听到木门打开的“吱呀”声响。
她也准备起身回寝舍,却听见清冷嗓音从屋外传来。
“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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