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办好差事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李侧福晋刚用了晚膳,正皱眉严肃地与大儿子说些什么,大阿哥的奶娘一脸焦急地站在一边,见了自己连忙上前招呼。
郑嬷嬷心中叹息,微不可察地冲奶娘点了点头,之后满脸笑意地对着李氏行礼,告知新格格那儿已经安顿好了。
李侧福晋颔首,示意知道了,之后又对儿子嘱咐了几句,便让下人将其领走。
李氏今年二十五,比太子还要大上两岁,与张请冬同样出自正白旗包衣,不过李家世代居于长白山,属于从努尔哈赤起兵就跟随在左右的老人,父辈有勋位在身,门第上也不算太差。
目前太子尚未大婚,她因育有两子,前些日子被康熙赐予贵人封号,是整个后院唯一有正式封号的,再加上掌管整个太子后宫,一时间风光无限。
像郑嬷嬷这样的人,原本只有太后皇后或是高位妃子身边才能用,太子见李氏又要管家又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特意从内务府要了一个从旁协助。
想到这里,李氏不由羞涩地抿嘴,对宫里进新人的妒意已略微淡了些,再看郑嬷嬷,轻声询问新格格的情况。
“是个好脾气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不过对怎么与太子说上话坚持闭口不谈。”郑嬷嬷把在后罩房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虽然才在侧福晋跟前伺候了不到一年,但她已经大致摸清了对方的脾气,只捡其爱听的说。
果然,李氏面色稍霁,“无非就是那几样招数,罢了,宫里人身子都不方便,早晚都要有新伺候的,要是万幸得了太子的青眼,还能引得少去几回西边儿。”
她所指的西边正是庶福晋林氏。
二人一道进宫,林氏虽然家世不如自己,但长得千娇百媚,平日又惯会使些小花招,比自己受宠得多。即便只生了个女儿,太子也想为其请封侧福晋,好在中间出了张请冬那档子事儿。
宫里人没有不迷信的,李氏觉得,那新格格可能天生就是来克林氏的,她隔山观虎斗,最后引得太子厌了她们才好。
郑嬷嬷又汇报了下进来后院的用度,最后,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侧福晋,大阿哥年纪尚小,有些东西还得慢慢来。”
李氏听完有些不悦道:“嬷嬷此言差矣,明年这个时候大阿哥就要去乾西五所了,到时候进了学,多少双眼睛看着,他可是万岁爷的皇长孙,总要给之后的打个样儿,我若不抓严点,岂不是要被看笑话。”
或许是因为太子妃位空悬,又或许是两个儿子给了底气,李氏心中隐隐对某些东西产生了渴求,而人一旦被**控制,就容易昏招迭出。
郑嬷嬷无奈,该说的她也说了,既然人家不听那就没办法了,自己这种身份,左右也波及不到。
……
春桃虽然讨人厌,但有一点说得没错,前殿确实没地方了,于是张请冬这个新来的,只好继续留在后罩房。当然,大通铺是不用住了,侧福晋为她安排了个小院。
小院面阔四间,进深三间,东西两侧有耳房。因为背着光,屋里难免有些阴冷,但相比于之前住的已经是天上地下。
除此之外,还有新派下来的宫人。
不错,太子的格格的待遇参照皇帝的答应,也是有宫女太监伺候的。
张请冬与跪在地上的两男两女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就在几个小时小前,这些人还是自己的同事。
“格格?”一位胆子较大的宫女开口,示意可以吩咐她们接下来干活儿了。
张请冬回神,轻咳两声,让他们先站起来,之后询问了下基本信息。
“奴才叫何大妞,康熙三十二年进的宫,之前在宁寿宫老太妃身前伺候擦抹。”年长些的宫女抢先道,擦抹跟执帚一样,属于最低等的活,她费了一番功夫上下打点才捞到这个差事,自然希望能在新主子面前留个好印象。
另一个宫女是今年刚选秀进来的,也叫大妞,兰大妞,才十三四岁,一团孩子气。
清初旗人们普遍文化程度比较低,许多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给儿女取名也偏随意,儿子还能取一些“费扬古”之类的传统烂大街名字,女儿就“大妞”、“小竹”什么的瞎叫。
为了防止以后叫窜,张请冬给二人起名荷香和兰香。其余的两个太监也是从旁地调过来的,见此也希望张请冬给重新起个名字。
张请冬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与宫女一样,跟植物有关,便叫他们知松知柏。
太子乃大清储君,又深得皇上看中,平日毓庆宫中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就连下人们都能捞到不少好处。这四个都是不得志的普通宫人,能被分配到此处简直是撞了大运。对于张请冬这样的“潜力股”,更是恭敬得不得了,言语间更是憋不住露出笑意。
张请冬注意到这点,实在不忍告诉他们:以后我东窗事发怕是有你们哭的时候。
怀着某些愧疚的心理,张请冬对几个人讲话都和颜悦色,宫人们见主子脾气好,慢慢地话也多了起来。
知松知柏主动提出为张请冬将之前屋里的东西搬过来,张请冬回忆了一下她那比脸都干净的家底,尴尬地表示不用了。
“笨,咱们主儿可是太子爷自己选的,以后太子爷的赏赐必定像流水一样送到后罩房,还用在乎那些旧物件?您说是吧主子。”荷香眼睛锃亮,十分崇敬地望向张请冬。
张请冬:“……呵呵,可能吧。”
不理会已经陷入幻想,干劲儿满满的众人,张请冬尝试着就现在的情况做出分析。
不管怎么样,康熙产生误会的时候太子没有第一时间反驳,那是不是说明,自己的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也许……也许太子也跟自己一样,从头到尾都没反应过来?
张请冬推己及人,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遂松了口气,打起精神与宫女太监们一并检查起自己住的地方。
次日一早,张请冬才刚起床,就听有人来报,晚膳去李侧福晋那儿用,特意办了一桌为其道喜。
张请冬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也不忸怩,让荷香帮自己盘了个头,挨到下午,掐准时间去往前院。
她以为自己到得已经够早了,结果进到厅堂后发现满满登登的一群人,见了她纷纷侧目。
张请冬咽了口唾沫,上前行礼。
李氏虽然是汉人,但这么多年家族里混了不少满人血统,长着一副标准的满女面相。容长脸、高鼻梁、皮肤很白,不笑的时候嘴角微微向下,模样有些严肃。她上下打量了张请冬一番,赞叹道:“果然好颜色,真真花骨朵一般,倒衬得我们有些老了,你说是吧。”她望向自己的左手边的林氏。
林氏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语气不善道:“那这朵花看来是打了蔫,张妹妹若是没钱做衣服,我那儿还有些,总不能穿着布袋服侍太子吧。”
清朝后宫的衣服都属于皇室财产,除去陪葬的一些,剩下的都要循环使用。皇帝旨意下得匆忙,内务府来不及准备,只能随便翻出几件。若是旁人,可能就自己出钱找几个针线好的重新改改,但碰到张请冬这种穷鬼,不管那么多直接凑合穿了。
“谢谢,我一会儿让人去取。”听到对方要送自己新衣服,张请冬立刻对其道谢,并附送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林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找不到话接,直接愣在原地。
在她对面,一个肚子有些显怀的少女幸灾乐祸地勾起嘴角,引得林氏大怒,炮火瞬间转移。
“别谢我,要谢应该谢程妹妹,若不是她牵线搭桥,你也走不到太子跟前,就是妹妹一心为旁人,自己好自打怀孕都没见过太子几回,真是菩萨心肠。”
程格格顿时撂下了脸,连带着看张请冬也不顺眼了起来。
李氏见自己两句话就引得身边人斗得跟乌眼鸡一样,也开始暗中得意。
清朝后宫嫔妃人数众多,想见康熙一面都不容易,大家尚能和平相处。但毓庆宫不同,一帮人住得很近,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没有福晋出来管事,再加上胤礽这么个活靶子立在这儿,怎能不互相厌恶。
一屋子人暗潮汹涌,各怀心事,导致用晚膳的时候,除了张请冬,谁都没怎么动筷。
而张请冬,这么说吧。
这是她穿越以来吃的最爽的一顿!
当宫女的时候,即使顿顿有鱼有肉,但为了方便干活,都是些汤汤水水容易往嘴里送的东西,今天这一桌虽然在宫里算得上简陋,但却都是实实在在的硬菜。
兰香在旁边布菜,这丫头也愣,没觉得主子吃东西有啥毛病,主子吃得快,她就夹得快,两人一个投喂一个吃,竟形成一种奇妙的节奏感。
正当大家看得有些恍惚之时,外面宫人禀报。
太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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