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终会散去，人们挥手道别，然后四散离去。喧嚣归于平静，初冬的寒风从门缝里挤进温室，催生孤独的种子。
陆风鸣帮祁安整理好围巾，牵着他从侧门离开。
冬季的夜沉寂，只有路灯坚守着发出昏黄的光，把过路人的影子缩短拉长。
祁安不喜欢从剧院到家的路，演出谢幕，在眩目的灯光中退场，一个人穿过人声鼎沸，穿过挤满大厅的合影的家人与相拥的恋人。大门在他身后合上，隔绝了他们和他。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他只能裹紧大衣，快步走进黑夜。
可今天不一样了，祁安心想。
“想什么呢？”
陆风鸣牵着祁安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
“在想演出完有男朋友接的感觉，特别好。”亮晶晶的大眼睛望向陆风鸣，指尖在他手掌心轻挠了一下，“那你呢？你在想什么？”
“我啊，”陆风鸣低头与他对视，“在想过两天放假了带我家小男朋友去哪儿玩，你有什么建议吗？”
“想去阿拉斯加，想去北欧，也想去南边……”
“这么多地方啊，一个寒假可能不够哦。”两人在路灯下驻足，陆风鸣顺手帮祁安整理了被风吹乱的发丝，微微低头与祁安视线齐平，“但是我们还会一起过很多个假期。”
安静的街道，只有盘旋的气流围绕，吟唱着浪漫而古老的风鸣。
“陆风鸣。”他一字一顿地念着，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正慢慢向他靠近，靠近，然后在他身边站定，坚定而温柔地把他拥入怀中。
“祁安，我在。”
灯下的两条颀长的人影紧紧依偎在一起，无关所有，只有彼此。
在公寓楼下分别之后，祁安几乎疯狂的期末周。大大小小每门课都有文章要交，堆在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气。直到他终于交完所有期末论文，打开邮箱收到艺术指导临时有事没法在期末考上为他伴奏的消息，持续绷紧的弦终于“啪”得一声断了。
现在离考试满打满算只剩下一天半了，临时再找别的老师弹伴奏也不一定来得及。周辰虽然能弹，但他也要准备自己的考试。期末周，谁也分不出心思做任何一件多余的事了。
接到小对象电话的时候，陆风鸣还在感慨对方终于想起自己了。
“宝贝儿，终于记起你男朋友啦。”
“陆风鸣！”听见男朋友的声音，祁安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陆风鸣心里一惊，忙问出了什么事，听到只是期末考没有钢琴伴奏才放下心来。
“别着急，只是弹伴奏对吗？我也可以帮你。”陆风鸣总觉得隔着电话传递不了自己的安慰，随手套了件羽绒服，抓起车钥匙就冲出门，鞋都是在电梯里穿的。
电梯里信号断断续续，他把每句话都说得很慢，想让对面的人听清。
“你其他作业都完成了对吗？现在只剩下后天考专业了？”
“嗯，他临时跟我说来不了，我……”
“我知道，别着急，你一会儿把谱子都发给我，还有你想做的处理，都标在谱子上。我本科还修了艺术指导，你忘啦？”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挂着电话只留下呼吸声起起伏伏。祁安把原版干净的谱子找出来，对着自己的笔记在上面做记号，时不时哼唱几遍，确认换气的地方。
陆风鸣也就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
“陆风鸣，我想见你。”
“宝贝儿，下楼给我开个门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祁安坐在副驾驶专心致志地剥刚刚出门前抓的小橘子，贴心地往陆风鸣嘴里塞了一瓣。
“那必须，你男朋友无所不能好吧。”陆风鸣单手握方向盘，在红灯的时候摆了个自认为很帅的造型，“那我能收一些报酬吗？”
“你要什么？”祁安看着驾驶座上的人撅着嘴凑过来，坏笑着被人推开，“好好开吧，绿灯了。”
见祁安完全放松下来，陆风鸣也终于放心了，开始思考一会儿带男朋友去哪儿吃饭。
祁安的专业考试也进行的很顺利，陆风鸣弹得很顺畅。台下的人都在关注祁安的演唱，但祁安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伴奏里细微的变化，每一个气口都衔接的很流畅。钢琴声悠悠地包裹住祁安，莫名让他一点都紧张不起来。
“放假快乐啊宝贝儿。”走出音乐厅，陆风鸣心情大好地一把把祁安搂过来，在寒风里把人塞进车里。
“你别凑我耳朵这么近。”
原本陆风鸣的声音就好听，他还老喜欢凑在人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尽数落在祁安耳尖，惹得他不自主地缩起脖子。
“这么敏感？”陆风鸣亲亲祁安发烫的耳尖，“Ti amo più della mia vita.”
祁安刚刚唱过的词，意大利语，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
“Anch’io.”
祁安回答，我也是。
“学得不错嘛。”陆风鸣钻进驾驶座坐下，侧过去帮穿着宽大羽绒服懒得动的祁安扣上安全带，“直接去我家吧。”
“这么着急？”
“当然着急，你扪心自问一下咱们除了排练你能好好站在那儿，哪次见面你不是急着要走。你四处打听一下，哪里有人谈恋爱谈成这样的，见你一面还要提前排班！”
祁安自知理亏，这个学期太忙，确实分不出额外的时间和陆风鸣约会。他嘿嘿笑了两声，凑过去在陆风鸣嘴角啄了一下，结果被陆风鸣扣住后脑勺躲不开了。
陆风鸣也不亲他，只是鼻尖贴着鼻尖，笑得勾人。祁安笑着想凑上去亲他，却被陆风鸣微微侧头躲开，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说点好听的就让你亲。”陆风鸣用气声说。
“我也没那么想亲。”祁安也用气声回。
“不行，不然不放你走。”
“那我们在这儿耗着，等到天黑。”
“好啊，但是你心心念念的烤红薯和烤鸡翅，就得排下一个档期咯。”
“不要啊，陆老师，我们现在就回家吧。”
“嗯？”关系变得亲密之后，祁安已经很久没叫过陆老师了，每次有事没事都直呼他大名，猛地一下听到，倒还挺新鲜的。
陆风鸣愉快地侧头亲了一口祁安水润的嘴唇，哼着歌踩了油门。
这是祁安第一次到陆风鸣的公寓，虽然租的公寓装修都大差不差，但陆风鸣还是把家里打理得很干净。
想看看陆风鸣国内的家。
“宝贝儿，我先做饭。冰箱里有小蛋糕，昨天给你做的，但是只能吃四分之一。去沙发上等着吧，一会儿来陪你。”陆风鸣洗了手就站在水池边摆弄早就准备好的配菜，一边絮絮叨叨只会祁安找蛋糕然后去休息。
祁安恶趣味地蹭到陆风鸣身边，对着他的耳朵，“知道了，daddy。”然后看着陆风鸣想伸手抓他，但是两只手都刚摸了生肉油乎乎的，只能摸摸收手的样子笑着跑到一边的沙发坐下，还很愉快地给自己挑了个综艺连到电视上播。
陆风鸣拿他没辙，也只能宠溺地笑笑。
烤鸡翅做起来不麻烦，不一会儿，溢出的香味就勾的祁安坐不住。他蹦到陆风鸣背后抱住，“啊——”
陆风鸣脱掉烤箱手套，揉揉从腰间探出来的脑袋，“自己拿一个吃。”
“不要，很烫，你喂我。”
“没让你用手抓啊，”陆风鸣觉得好笑，转念一想，“不对啊，我拿着就不烫吗？”
“不管。”
“好，那你先松开，乖乖站好。”陆风鸣夹了一个鸡翅，把骨头抽出来，然后仔细吹了吹才喂到祁安嘴边。“好吃吗？小祖宗。”
“超级好吃！特别厉害。”
“嗯。谁特别厉害？”陆风鸣很受用。
“我男朋友厉害。”
话音未落，祁安伸手在烤盘里抓了下一只鸡翅，半秒后感受到烫，在手里嘴里倒腾好几下。陆风鸣目睹这一切，好笑地从祁安手里解救了这只鸡翅。
“吃吧，我给你拿着。”
烫又怎么样！我们家宝贝想吃热乎的，就是端着铁锅都没有一丁点问题！陆风鸣在跟好友更新恋爱进度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同样平等的获得了每一位收到消息的好友的调侃。不过这都是后面的事。
眼下看着小男友对着一桌子才两眼放光，陆风鸣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令人愉快的事了。他也尽心尽力给人夹菜，连肉都要剃了骨才夹到人碗里，就差每一口都亲自喂进嘴里了。
祁安忙着吃，偶尔也能记起来往陆风鸣嘴里塞点什么，陆风鸣也都笑着咽下。
陆风鸣靠在沙发上，祁安躺在他怀里，任由陆风鸣轻轻帮他揉肚子消化。
“这么晚了，要不要干脆在我家住下吧。”
陆风鸣欲言又止好几次，祁安早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陆风鸣，你压根就没准备送我回家吧。”
“没有啊，”陆风鸣狡辩，作势就要把祁安扶起来，“那不早了，收拾收拾……”
祁安笑着钻回陆风鸣怀里，两个人笑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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