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你怎知她是回娘家去了?”胡碟听了这消息,一时也没作何反应。

春二道:“嗯…是有个老妇人坐着马车来了,长得与许姐姐颇为相似,许姐姐见了她也十分欢喜。我守在院子外没听清她们叙话的内容,后来许姐姐背着包袱,便与那老妇人一同离开了。”

胡碟心中思量,这件事应当没有什么异常才对。

她以为春二是担心许姐姐离开后无法成功抓住色鬼,便道:“这是好事,我们也不需要她来做诱饵,只要洪家的宅子还在,一切就还能顺利进行下去。”

“不,我不是担心这个,”春二摇头,“我只是……算了,确实是件好事,也许是我思虑太多了。”

胡碟见她神色有些飘忽,便问下去:“你在意着什么?说出来与我商量商量也好。”

“她那时那么决绝……突然走了,我觉得不太……不太...”

“人的心思都是会变的,也许她看见母亲,便决意去过新的生活了。”胡碟浅声道。

她虽然也惊讶许姑娘突然之间的转变,可心中又实在觉得离开是件好事,不疑有他。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就算能改变,也轮不到她帮忙。

“也许吧。”春二点点头。

胡碟思及谢明乾的话,问:“你明日可去莲县?”

“我么,”春二指着自己,“我心里想着色鬼的事,若不抓住他,恐怕再给许姐姐带来祸事,便不与你们同去了。”

胡碟心下了然,便叫她回去给谢明乾带些嘱托。

“你回去告诉谢平初,说我问他,知不知道韬光晦迹这四个字怎么写?”

-

次日,禹城东门外,梨花塘。

一驾四轮马车,顶盖墨蓝云金鎏纹,坠着金灿灿的穗子,前头两匹皮毛锃亮的骏马,鼓着鼻子伸蹄展脚,威风凛凛。

车上一男子叼着根草,侧身支起一条腿坐着,一身银灰水纹圆领窄袖长袍,发冠清雅将发丝利落梳起,眉目飞扬,如光胜雪,俊朗无双。

那独眼郎于马前扯着缰绳,面容冷峻。

一旁的女子带着把刀,刀上缠了些细细碎碎灰败的布条,刀与人一般死气沉沉。

卯时一刻,胡碟着一身淡雅的玉白素衫,超超越俗,如半天朱霞,夷然到场。

“敏理!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当真不与我同去了。”谢明乾见了她,灿然一笑。

胡碟今晨醒来,发觉裤子上沾了些血,收拾了一番,故而来迟。

自正月里的酒赶走月事后,便很久不见癸水来造访。今晨见了血,好似松了口气。

癸水通畅与肾气之行密切相关,想来是她离开了南都,心情舒畅,身体也康健。

看来做个闲云野鹤也还算是不错。

她想,癸水属阴,滋润万物、运化土壤,正好她欲求新生,这血是个好兆头。

“看来你是听懂我的话了。”

“那是,”谢明乾笑道,“你的意思不就是叫我做些打扮,别让人认出我超一品的身份么?”

“嗯,精明不少。”胡碟掀开车帘,道:“走吧。”

摇摇晃晃,一行四人北上。

胡碟与谢明乾同坐车厢内,相顾无言。

她手执一卷《道德经》,时而沉思,时而翻动几页。

谢明乾着迷于《云逸杰三庚辨尸》,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拍手叫好。

“好!”他合上书页,大肆赞叹道,“敏理,你说云逸杰此人怎么这般厉害,我实在想不出,他是如何发明三庚辨尸的!”

胡碟捧着书,扬了扬眉毛,嘴角微弯,头也不抬道:“尸体属阴,庚金乃阳金,代表着有杀伤力、能行破坏之物,集齐三种,便阳气极盛,自然可破解尸体之谜。”

“原来如此!敏理兄之能,果真不输云逸杰。”谢明乾手肘靠在膝上,身子向前探,直直盯着她道。

胡碟轻笑一声:“不敢当,那可是通远二年的状元,不是谁随便就能比的。”

那三庚辨尸的“三庚”,实则是仵作验尸的三样工具,因着那年的案子里,亲属坚决不许验尸,她为了让仵作顺利验尸且合理解释验尸的痕迹,才出此下策。

她编了个故事,说自己以三庚起阵,身携辛金,扮作阴使密访阴曹见阎王,得知死者之冤,阎王见被骗,勃然大怒,将死者尸体剖开,她请来天医缝合好,这才成功还阳。

这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便传得她神乎其神了。

她抬眼,见谢明乾仍在津津有味地看那三庚辨尸的故事,无奈摇头。

莲县距禹城不算太远,只是路上淅淅沥沥下了场小雨,路面泥泞湿滑,致使行进缓慢,一天后才将将进了莲县地界。

“就是这山了。”破山抱着剑,一只眼有些阴鸷地望向前方。

几人停在山脚下,这山实在不算太高,可云层低低地压着,山间云雾缭绕,远远望去如大钵将山笼罩,山间茂密的丛林呈诡异的青黑色,似一只尖牙利爪的黑鸢盘桓巡视。

胡碟自马车跳下,深深望了那山林一眼,面色凝重。

她侧目:“你们都是在山里长大的吧?”

阿九的脸色比那山林的阴郁还少几分活气,纹丝不动。

“是。”

胡碟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比她还冷淡的人。

“现下接近卯时,日头已经升起来了,我们先往里走一段距离,探探情况,日落之前若无收获,咱们便下山。”胡碟道。

“好,”谢明乾道,“如今我们对此地不甚了解,只有先试试。”

“嗯。凭我们几个人,要搜山是不可行的,所以我们只是进去试试看,里面若常有人活动,那么此山便容得下采药郎,若素日无人敢去活动,则此山危险重重,那采药郎有再大的本领,也不可能存活,一定会跑出来。”

她转头,对身后的几人道:“只需探得这般结果,无需纠结于花大力气找人。”

“明白,”谢明乾道,“亏得你在,若是我等前来,恐怕就要莽撞搜山,尸骨无存。”

胡碟生活的山乃洞天福地,山间云雾奔腾,鲜活有灵,是以也险象重生,自幼便要学许多在山间生活的技巧,由她开路,再合适不过。

“敏理兄看起来如此文弱,让你开路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谢明乾道。

胡碟睨他一眼,道:“我前些日子才宰了一头几百斤的大肥猪。”

谢明乾恍然道:“是、是,是我以貌取人了。”

胡碟交代了些山间行路的事,几人便出发了。

一踏入山林,那风云变化之感便强烈起来。

棵棵树木高耸入云,爬满了斑驳的青苔,大雾弥漫之下,似沉眠的幽灵,遮天蔽日。

外头阳光明媚,里面却是阴森灰暗一片,迷蒙幽暗,看不真切。

胡碟猫着腰前行几步,视线受阻,眼前白茫茫,向后伸手摸索到一人的丝滑的衣料,问:“这是谁?”

后头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那人掌心温热,将她冰凉的指尖握住。

“是我。”

是谢明乾温如暖玉的声音。

胡碟反握住他的手掌,道:“我们来得早了一些,大家拉住手不要走散了,等阳气上升一些,再往前。”

几人手拉着手,似几尊木雕静立于林间。

谢明乾温热的手好似也随阳光越来越烈,直到有些滚烫,碰上胡碟指尖的冰凉,两人手指间有了些细细的水珠。

四周潮湿异常,水汽似要将口鼻捂住,凉气混着湿气侵入肺腑,胡碟难以抑制地轻咳了一声。

“你怎么样?”谢明乾手上力道加大,攥紧了她的手。

“没事,咳…咳”胡碟惧寒,胸脯沾了冷气便肆意入侵,叫她瞬时五脏六腑都似起了冰凌。

谢明乾松开她的手:“我将外衣脱给你……”

“不……”胡碟随手抓住他的衣角,“我们来时都穿得少,你脱了衣服对我也于事无补,还白白受累。”

谢明乾听她如此为自己着想,心中感怀触动:“不碍事……”

“靠近些。”

他愣住,“什、什么?”

“我说,靠近些,帮我挡住些寒气便好。”胡碟忍着咳嗽重复了一遍。

谢明乾呆愣片刻,大跨一步上前,顺着那只手手摸到她瘦骨嶙峋的肩,将她拉近。

他胸膛的热顺着胡碟脊背,丝丝钻入骨肉,驱散了些许寒气。

“多谢。”胡碟的声音低低传来。

谢明乾将她搂紧些,话语中带着些笑意:“有用就好。”

胡碟之惧寒,要缓解也容易,要么热水,要么热气。

如今没有热水,便只能求热气了。

谢明乾鼻尖传来淡淡的香气,他辨认出这是胡碟身上的香,那香气遇冷便凌冽,遇热便温润,在潮湿的林间少了几分焚烧的干燥。

他一动不敢动,神游天外好奇这究竟是什么香,胸口跳得有些厉害,清晰能听见声响。

此刻阳光终于足够热烈,直直劈开树荫,照射进来,洒落到谢明乾银灰色的衣袍上,暗暗光泽闪亮。

迷雾散开,眼前明亮了不少,只是远处还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四人两两拉手,在见光那刻放开了彼此的手。

破山看了看空落落的手,也觉得一颗心落在掌心,跳得厉害。

胡碟退开一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三人都好好地站着,便欲继续前进。

一抬眼,双瞳骤然收紧。

她们身后,一个红衣的鬼影,在白雾森森几丈高的地方,幽幽飘过来。

云:姐只是惜命想活着而已,请你内心戏少一些。

谢明乾:(看天)我还只道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碎碎念:

1.这马车这料子,咱信手一些,您乐呵一看就vans

2. 两两拉手,破山拉的是后面的人,不是谢明乾哈,本文是单一性向作品(严谨)(跟上阿江改革步伐)

3.阿九戏份出现了!男配戏份很快会比例降降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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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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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宋四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