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军开拔时，已经被降为韩伯的韩安也被送往‘封地’陈县。跟随他迁往陈县的还有他的妻妾，虽然在投降时韩王宫内的宫奴、舞乐姬妾已经逃走大半，但在离开新郑时韩伯安的队伍依旧浩浩荡荡。
新郑的百姓麻木的看着自己的王离开国都，新郑城上巨大的韩文石刻也换成了秦篆。两名身着红衬黑甲的秦兵站在城门前，手中的长戟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可韩人只觉得胆寒。
因为韩伯车马出城挤占道路的缘故，许多来新郑打听消息的百姓被堵在城门外。
在城内等了半晌也没有见到百姓的郡丞建在得知情况后，只能带着文吏们挤出大门，站在城门外公布咸阳下达的对颍川郡的政策。
“先前听说，秦人立法曾立木建信，应当不会诓骗我等吧？”一个小贩挑着扁担，低声用韩语和身边的人说着。他是从那些来自秦国的剧团和贩纸的商贩那里听说的。
另一个士子则不赞成的接话，“秦国背信弃义的事情还少吗？前几年诓骗燕国一同攻赵，结果后来不是转而助赵了？”他显然是消息更灵通的那类人。
不过韩国实在太弱小，秦国想要攻占向来是直取，所以其他往日只关心自己生活的百姓，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反而仗着驻守的秦军不通韩语，小声的议论着日后要上多少税之类的话题。
“听说秦国税高，也不知是几成。”一个老农将锄头在地上磕了磕，将淤泥重新磕回土地，嘴里嘟嘟囔囔的说。
见多识广的行商拢着袖子，“应是十税一，还要再加上麻、草的税，确实比先前韩国重。不过听说秦国有更好的种植方法，能增产，交了税后养活一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害，肉食者才不会好心教我等，往后的日子难过喽。”老农显然不信行商的话，而心中担忧秦国对商户征收重税的行商，也没有心情反驳。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郡丞建终于从城门处挪到张贴告示的地方，考虑到两国文字的差异和百姓识字率的问题，他只是让城卫将告示贴在高处，然后自己则准备扯着嗓子将告示内容一一说明。
只是几次准备张口都因底下的人太过嘈杂而作罢，最后只能眉头紧皱的站在告示下面。
“噤声！”
守城的秦军卫士看出建的为难，便开口用生涩的韩语喊着，命令所有人安静下来。
建是原本要来颍川做假守的腾的副官，先前在南阳做腾的郡丞，因为本就是韩人，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又熟悉韩、秦两种语言，才被派到颍川郡做郡丞。
颍川郡的新郡治是阳翟，距离新郑颇有段路程，郡丞建也是为了送一下韩伯才专程过来，顺便和旧韩民解释一下秦政。
他先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出身和现任的职位，在确定众人都能听到后，才开始介绍从咸阳发来的关于民生政令。
这些政令都由秦王亲自签署，秦国两位丞相分别确认后才送到各郡，其中许多需要实际执行的内容，芈相甚至会对一些死板的律条进行解释，希望地方官员在执行的时候不要过于死板——法不容情，但很多时候也需要儒皮法骨。
在后世对于大秦的法制有两种态度，一种是它自身极尽完美，但因为秦国急功近利，制度超前运作在执行过程中又对六国余孽没有赶尽杀绝，才导致大秦的灭亡；而另一种看法则是，因为律法对于官吏的要求过于严苛，导致他们在执行时只能严格按照律条进行，从而激化了百姓和官吏之间的矛盾。
总之，大秦的法律本身是没有太多疏漏的。
而在建的口中，这样完善的民政则变得更加完美，“明年春耕时，会有新的农官前来指导农人运用新的耕作方法，如果使用得到，亩产可以再曾三倍......就比如亩产为一石的地，可以增产到三石。”
“每户田地在五亩以下的人家，可以去啬父那里记名，在明年春耕之前农官会给你们补足到五亩。但是记名得地的人家需要出一名劳力，为乡里修一、二个引水排水的水车，这个由农官和啬父负责，你们还需要再等消息。”
“今年的税收依旧按照前韩的税率征收，明年秋时就按照十税一的份额收取。”
农人最关心的无外乎就是这点事，在建说完后许多人都打算离开，可却被他接下来的说的内容吸引，又迈不开步子了。
郡丞建咳嗽了几声，“根据秦律，每县应有学馆一，医所一，如果有意愿读书识字，或让孩子读书的人家，还请在明年冬前准备好束脩。教书的先生应该会在明年夏到各县赴任......”这是前些年，新修的秦律条文。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着急的高声插嘴，“束脩要多少？”
实话说，农人们每年辛勤劳作，但绝大多数人在交完农税畜税，更换修理农具，购买盐酱和一些生活必须品后，手中剩下的余粮甚至都无法扯一匹新布，给家中孩子做衣，读书识字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还是有人在机会来临时，愿意拿出积攒多年的积蓄去识字。
“给学馆送五斗粮，粟麦不限。”
建拦住准备呵斥对方的城卫，高声介绍道，“只要送足五斗，就可以在学馆学习到二十岁，可以分批交上就可以了。”实际上，丞相给出的建议是三斗，因为学馆先生的俸禄是郡县承担，束脩只维持学馆中的一些损耗品的花费，但王上坚持要求各郡收五斗以上，颍川郡自然按照王上的意思征收。
若是收成不好的年景，五斗几乎是一亩地的所有产出，但这里是中原地区，很多县乡都有河泥淤积，土地肥沃，五斗粮咬咬牙也不是拿不出来。
家中有余粮的农人已经开始盘算可以送几个孩子去读书，而土地较少或是无地的农人，也期待着今年冬秦农官的到来。
只有商贾小贩们继续惴惴不安不安的看着郡丞，唯恐他说出禁止商贩活动的话。
好在郡丞只是强调了以后要按秦的商税收取，并没有再说什么。
坐在马车中的韩伯听着车外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又看着暗自垂泪的妻子，有些暴躁的对她吼道，“哭也什么用，这秦人都将韩国全占了，汝就知道哭！怎么那芈卓就能为相，尔等就......”
姜姬也并非逆来顺受之人，她用袖子遮住透红的眼，还带着哭腔的声音越发冷了起来，“秦有女官，韩可有？秦王任人唯贤，可君却连非都不愿用，君不如秦王，怎能要求妾如芈相。”说罢，她还轻声提醒韩伯道，“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君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她隐隐觉得，秦国既然没有再韩地行竣法，说明秦王希望这里长治久安。如此，秦王绝不会留他们性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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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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