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道长说他好懂,南枝挑眉。
他还没听别人说过他好懂,倒是有人说过他太难猜了。
不过他自认为是个直接的人,所以宋道长说的也没错。
“可能因为家里有两个孩子,所以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得直接说出来。”
“你还有兄弟姐妹?”宋道长问。
“没有,就有个不靠谱的小叔。我跟他一起长大的,在我奶奶家。”南枝抓抓头,怎么越解释越多了。
“不拐弯抹角,不找借口,是个好习惯。”宋道长说。
两人往牌坊那边走去。
南枝还真看到了有人在那边拍照。而且找的角度也正是昨天宋道长带他看“天宫”的视角。
在这风光无限和远离凡尘的氛围中,拂面而来的晚风吹来,掀起衣角,当真是要羽化而登仙了。
两人踏上最后一集台阶时,脖子上挂着单反的男人正在给穿着马面裙的男人看刚刚拍的照片。
“那个……”单反男跑过来。
南枝被迫停下脚步,那人把相机屏幕伸了过来。
宋道长往旁边走了两步。
“你好,刚刚不小心拍到你们了……”单反男说。
南枝低头去看,相机的方框屏幕上,前景里的人虚化的只剩个侧影轮廓,相机对焦对在了后面拾阶而上的两人身上。
这显然不是不小心拍的,但是确实拍的很好看。
“我可以发给你,我加你微信。”男的说。
“嗯,你加我。”南枝掏手机。
风有点大,宋道长没听清两人对话,却看出了南枝的动作——
刚刚才很不委婉地拒绝了别人,这下又很积极的样子,笑得还挺开心的。
南枝一直看着手机,等那人发完照片后,说了声谢谢,转头开心地向着宋道长走去。
“等等,我可以把这个照片发我社交账号上吗?”那人追了两步问道。
“抱歉,不行。”南枝直接拒绝了,想了想又说道,“我给你发个红包吧,谢谢你拍的照片。”
南枝说着就打开了手机。
“不用不用,打扰了。”那人摆摆手。
南枝还是发了红包,抬头对宋道长笑笑,“走吧。”
宋道长点头,两人开始散步。
傍晚远山又开始升起薄雾的时候,拍照片那两人还在,而且穿马面裙的那人把上衣脱了。
南枝奇怪地看了一眼,恍然大悟道:“哦应该是个网红吧,在拍最近很流行那种‘景区肌肉秀’……”
他又看了一眼,宽肩窄腰倒三角,长腿汉服绣春刀。
“你挺了解的。”宋道长说。
不了解才奇怪吧?南枝收回目光,正直而违心地说道:“大白天这样影响不好吧,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微信……”打住!
“加微信了吗?”宋道长突然问。
“嗯加了。”南枝尴尬地笑笑,“那个摄影师,你不好奇他拍了什么吗?”
“拍了什么?”
“照片。”南枝回答。
宋道长扯了扯嘴角,说的好像相机还能拍别的东西似的。
两人从旁边绕过去,下台阶后走到正殿后方,继续第二圈拾阶而上。
“你要看吗?”南枝问。
这人怎么没有好奇心啊。
“好。”宋道长等着。
“我发给你,你加我微信。”南枝说。
“我没带手机。”宋道长说完突然想到自己今天带了手机。他一般出来时确实不带手机的,今天是个例外。
南枝愣了一下,这借口,是不是太敷衍了?
正当他尴尬时,宋道长把手机拿出来。“等一下,我开机。”
南枝松了一口气,还好,他可能只是忘记自己已经回房间拿了手机。
不过宋道长真的奇怪啊,不带手机也就算了,带了却不开机?这跟装个板砖有什么区别?
宋道长的微信名是他的原名,头像是一张日出的照片。
南枝在对方通过之后,把刚刚那人拍的照片发了过去。
宋道长看了一眼。
退出界面时,南枝余光瞥到他微信上有消息提示的红点。但是宋道长没点开,又直接关机了。
南枝疑惑:“你们有规定不许用手机吗?”
宋道长把手机收了起来。“没有,上山就是为了清修,所以不想被打扰。”
“如果有很重要的事呢?”南枝好奇,每个人都有人际关系网,亲人朋友恋人,真的能做到完全不在意吗?
“没有重要的事,”宋道长说着看向南枝,微笑道:“晚上我会回信息,我又不是原始人……”
“是让我晚上给你发信息的意思吗?”南枝问。
宋道长愣了一下,见他笑得揶揄,转头看向别处,语气温和道:“你怎么理解都行。”
南枝摸了摸鼻子,这真是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刻意撩拨实在尴尬。
两人下了台阶,第三圈开始。
宋道长被袖子挡住的手指握了握,终于开口问道:“你退学的原因是什么?”
南枝心里沉了一下,手里的流苏掉了下去。重力的作用下,整条链子都往后滑落,流苏坠到了脚踝的位置。
他没去捞,提着袍子快步跟上宋道长。
“我没有退学”,南枝否认,“不是退学,学位证还是要拿的。”
辍学这种事只适合比尔盖茨,他还是想要那张证书的。
“不做医生,拿着医学相关的学位证书有什么用?”宋道长的话有点犀利了。
南枝叹气,“你不必用这种语气劝我,我已经决定了。”
宋道长皱眉沉沉叹息:“明明是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想不通呢?”
南枝听他这么说,却又觉得他好像不是在说自己。他的语气仿佛只是感叹,无关乎任何人,也不是要劝慰谁。
“我可能就是见不得生离死别吧,”南枝坦白道,“上午还鲜活的人,下午就变成了没有生气的尸体……”
他以为自己没关系的,课程中面对福尔马林液泡过的大体老师,他除了敬畏生命之外,并没有那种伤春悲秋的感觉。
亲人离世,他当然也会伤心,但是也会带着怀念痊愈。
但是那天,他和同样在医院实习的朋友忙里偷闲聊天时,实习老师突然跟他说,上午来的那个小孩刚刚送到急诊,已经没有呼吸了。
他匆匆跑去急诊,那边还在抢救,但大家都知道无济于事。
孩子家人的哭声,闻者落泪。他耳鸣了,耳道嗡响中都是震耳欲聋的悲痛。
在那一刻,悲观主义侵袭了全身,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幼小的生命就那样被剥夺了,被一双无形的手。没有征兆,没有原因,最终得到的或许只有解剖后的病理推理。
南枝继续喃喃道:“也可能是因为胆小,那一刻我的感觉,就像是我自己死了一样。你害怕过吗?害怕自己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害怕到随时失去理智。
那么,明知道自己会疯掉,为什么还要继续走这条路?
“或许你理解的无意义,本身就是错误的。”宋道长说,“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终。自然之道也。”
南枝皱眉。
“我知道很难用顺应自然来说服你,我大概也不是想说服你……”
“只是安慰和关心?”南枝问。
宋道长犹豫了一会儿。“嗯。”
“谢谢。”南枝微笑。
两人开始绕第四圈,走到天门时,那两个拍照的人,去山上的树林里了。
宋道长在走到牌坊前时停下了脚步,南枝跟着停下。
宋道长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南枝……”
“嗯?”
“你刚刚问我,有没有害怕过,”宋道长转向他,目光黑沉沉地,又非常坚定,“如果我没怕过,我也不会来这里。大概人生都有这样的阶段,觉得世界跟自己想的完全不同。带着天真和一腔热血选择了自己的职业,又因为不公平的事情,感到无能为力,而陷入完全的悲观……”
宋道长视线穿过了他,像是看向了别处,再转回时,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但是除了坚持下去,我也没有看到别的选择,所以,你也再努力一次吧,好吗?”
南枝还是没有被说服,但是又不忍心让宋道长失望,所以他只能说;“好。”
宋道长突然笑了,“你明明想说不好。”
南枝也跟着笑了,又被看穿了。“我好像没办法对你说不,你让我怎么办?”
追到此处的宝宝们注意:第一章结尾加了宋道长职业的内容,他第一职业是律师,上山是清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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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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