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永亦

两三间屋子连片呈倾斜状塌陷,破碎的瓦砾铺满一片,横梁如同皮肉剥离后露出的骸骨,缺处半悬的瓦片摇摇欲坠,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变得风大,一阵一阵来得急,众人还未走近,便听到瓦片落地的碎裂声。

永亦走到到废墟最低处,那根从中间断裂的柱子立得突兀,她掌心覆上一截断裂的梁木,轻微一震,一片瓦落下,接二连三发出声声脆响。

此处确实有邪祟残留的气息,与昨日在诛邪塔察觉的那一股有些相似。又同一路行来时,几处残留的气息不同,却又极淡,只在这一处残留。

回想湖岸那日,三只妖邪设陷,逃了一只,便是气息留有几处的那一只。

这逃掉的妖邪,为何会带着其他妖邪到国师府上找麻烦?

见永亦一脸凝重,身旁的禁军上前问:“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永亦轻摇头,“气息很淡,怕是寻不到什么,先随着残留气味挨家挨户搜查。”

“是!”

临走之际,永亦走到越丘面前,抱拳道:“打搅国师了。”

越丘一个眼神止住杜恩的小动作,温和笑笑:“霍大人要事在身,便不留你喝茶了。”

“告辞。”永亦利落收手转身,身后禁军随之跟上。

随着引路的小厮走出偏院,行至半道,永亦的视线不知为何落到旁边不远一处吹开的院门。透过缝隙,视力极好的她看到了院内一门窗上贴有几处符纸,符纸明黄,朱砂鲜红,一看便知是新贴上去的。

永亦冷不丁出声询问:“这是谁的院子。”

“回大人,这是国师大人的院子。”小厮唯唯诺诺答,想起平日国师明令禁止他们这些下人靠近院子,值得压着惧意错身拦住永亦上前探看的路。“大人,国师大人说过,未经允许不得靠近,就连杜道长他们未得国师大人许可也不敢擅自靠近。”

永亦见这小厮怕得直打哆嗦还要拦着自己,想来此言是真,她无意为难,淡淡道:“那你去把院门关上。”

“是。”小厮快步跑去把院门合上,大气也不敢喘地跑回来。冷汗直流,“大人,小的继续领路。”

永亦昂首,小厮一路谨小慎微地领着一众禁军出了国师府大门。

本以为到此便能松口气,小厮方敢捻起衣袖擦汗的动作忽然停顿,就听一淡漠的女声询问,“昨夜妖邪作乱,是一个还是两个?”

永亦侧望过去的眉眼看着深邃凶戾,眼下乌云更显得她阴气沉沉,十足十的罗刹。吓得小厮腿一软差点跪地,“小的不知,昨夜小的睡的深,只迷迷糊糊听见杜道长他们喊‘有邪祟潜入府中,捉拿妖邪’这些……”

“别怕,我只是随口一问。”永亦大步离开,一阵风来,将她身形勾勒得越发清减消瘦,她停步低声道:“风大了些。”

风一吹,气息便会散了乱了。

国师身上有很浓的香灰味,国师府外时她便闻到了。方才离得近,细闻之下还有血混着朱砂的气味。

料想是为了画那院内贴的符纸。

可那些符纸有何用途?

“大人慢走——”小厮如卸重担,声音也比方才洪亮不少。

出了国师府,永亦简单交代下属这邪祟是湖畔偷袭逃跑的那一只,擅飞行,掠过房屋时留下的气息浓厚些。她撑着墙壁一个翻身上了屋顶,“这里的气息残留不少,我追去看看,你们继续搜查,若有异常及时发信号。”

“大人说这是一只鸟妖?”一瘦高的禁军上前一步抬头问道。

永亦侧蹲在屋脊,起身俯视,望到了一排错落参差随风鼓动的酒旗,玄色的衣摆扬起,向同一方向。“不一定。”那日虽神智混沌没能辨清,但依稀感觉并不是一只鸟妖。

不知渚青是否看清了,回去可以问问。

距京城几十里外,山峦重叠,夹面密林森森。一矮扁溶洞口飞出一团形状似鸟非鸟的黑雾,掠空而去,方向与京城背驰。

·

“阿玉施主。”一常一行站在房门口,远远便打起招呼。

阿玉浅笑点头,她站在一颗吹得枝叶歪斜的树下,伸手理了理吹乱的碎发。

两个丫鬟跟在身后,一人手里拎着食盒,一人代阿玉开口,嗓音清脆:“阿玉姑娘特地炖了药膳给殊白师父送来。”

“阿玉施主有心了。”两个小和尚双手合十行礼,一行上前接过丫鬟手中的食盒,圆脸笑起时脸颊的肉鼓起一团,十分可爱。

阿玉浅笑摇头,比出几个手势,丫鬟替她道:“我们来看看殊白师傅,不知道殊白师父的伤可好些了?”

一常回:“小师叔已无大碍。在换上几日伤药于榻上静养些许时日便能行动了。”

“小师叔刚醒,外面风大,阿玉施主进来聊。”一行做了个请的手势,阿玉一行三人随他们入内。

渚青身上披着一藏青色外袍,盖着薄被,绸带将发丝束在一起垂在左肩,透着一股温和又内敛的气息,上挑内勾的狐狸眼,添一抹艳丽多情之色,增一分欲语含笑之意。

门外动静他一清二楚,阿玉等人一入内,清俊秀逸的面容上便多了温柔有礼的笑,“阿玉施主。”

两人之间算不上熟络,何况阿玉一直知晓的是殊白,借由丫鬟传话,简单寒暄几句,便告辞了。

·

刮了半日的风,将空中的乌云聚拢在京城上方,湿润的气息铺开来,猎猎风声不止,擦耳畔而过。

永亦循着屋檐以及房顶瓦石上残留气息,一路追到城墙角下。碰巧与一队国师弟子撞上。

两拨人自然无话可说,永亦只当无视,掠过他们。错落几个身位,风声骤停,忽听一女弟子言,“杜恩师兄都回京了,卿月师姐还有几日回?若是昨夜卿月师姐在,定能助师父抓住那邪祟。”

她旁边年纪较长的男弟子出声制止,“以后莫在师父和大师兄面前提卿月师姐。”

“为何?”女弟子疑惑道,“难道府上的流言是真的……师姐她……”

声音渐行渐远,永亦停在原地,风声刮来,她听不清后面的话,却能分辨出其中似有隐情——关于卿月。

初见温柔假意的美丽女子,云隐寺最后一面,她仿佛才认识真实的卿月,月光般静谧,目光中的坚毅如今回想依旧动人。

卿月对自己说‘我很开心’时眼里闪过的那一抹释然,那一刻,两人之间流淌出星星点点的惺惺相惜之意。

“啪嗒”一滴雨落下,砸在眉骨处,水珠流入眼皮褶皱,永亦抬手擦去,更多密集的雨点砸在石板上,声音响亮。

永亦快步赶到与其他人约定的汇合之处。既然妖邪已逃出京城,那便没有继续挨家挨户搜查的必要,永亦简单交待后,便要离去。

“大人,伞!”

眼瞧着雨越下越大,一人慌忙找来纸伞。永亦已站在雨幕之中,赤朱色的大门外,雨雾朦胧,行人匆匆,传出几声‘下雨了’的轻呼,有飘来几声孩童兴奋踩水的呼唤。

灰色的石板大片大片晕开深色,落在黑色衣袍上不明显,她回首道谢接过纸伞,伞面撑开隔绝雨幕,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中流出水痕没入衣领。

永亦撑伞抬脚迈出门槛,走过街道巷尾,雨水携来的雾气弥漫整座京城。半路上,远远瞧一酒肆的酒旗湿漉漉地黏附在桅杆之上,忽地低声念出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以前常听父亲他们念起这一句,如今自己竟也念起。

……

“小师叔,雨下得好大!”

一行蹦蹦跳跳跑了进来,僧袍上的水迹大片,袖袍擦了擦光头,偏偏他自己一副很是兴奋开心的模样。

一常站在渚青身侧,不认同地摇摇头:“你别想着出去玩水。”

“我不出去,我这不才从外面回来嘛。”一行插科打诨走过去,身上还未干的雨水在一常僧袍上留下水渍。

渚青习惯了两个小和尚之间的玩闹,一常性格稳重又大一行几岁,自然将其看作弟弟般照顾。见一常下垂的嘴角慢慢抿直,他这才开口制止道:“一行去换衣服,万一染了风寒,一常可照顾不过来我们两人。”

一行嬉笑着点头应好,正跑到屋外,又转而折返回来冲屋里喊了一声:“小师叔,霍施主来了。”

一听一行喊‘霍施主’,渚青原本温润含笑的眼眸瞳孔微微放大后又快速垂眸眨了眨,视线慌乱中与一常对上,一常识趣地扬了扬唇,微微上翘起有些僵硬的弧度,一板一眼道:“小师叔,我去给一行煮碗姜汤。”

永亦于檐下收了伞,就见渚青身边的两个小和尚一前一后同她打过招呼后往偏屋去。

“小师叔醒着,霍施主自行进去,我去换身衣服。”

永亦入内,脚底的泥水沾湿一片,她低头顿住脚步,床榻上的人出声道:“方才一行冒雨进来弄满地雨水,霍施主既然来看我,那就不必拘礼,等下叫他一同收拾。”

永亦脚步不在迟疑地走近,品出渚青话语中些许的疏离,她眉头不自觉蹙起。衣摆未遮挡住的地方湿漉漉一片,雨水无声地滴落在地板上

渚青见她浑身几乎湿透,眼眸之中情愫泄露,眉眼如水墨,晕开一片片涟漪。捏住被角的手紧了又紧,口中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作一句平常的关心。

“湿衣穿久了会染风寒,霍施主快回去换身干净衣物,改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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