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柯哥，这动作好像不用抬那么高。”楚星烨说。
段辞柯心道你记忆真好。
他的手还搭在楚星烨手腕上，能清晰感受到袖扣在指缝间的摩挲。
舞蹈教学难免会有肢体接触，就像盛修衍教唐茵、安影笙教徐恒之，这是避免不了的。
在此之前段辞柯都觉得很正常，可被楚星烨打趣之后，他只觉得手上的袖扣扎人，还烫手。
段辞柯闪躲似的收手，看着楚星烨手臂没了托力垂落。
他轻咳一声，假正经地把手插进兜里说道：“既然都记住了，就自己练。”
楚星烨：“……”
“哥哥，我还没记住。”
“没记住也自己练。”段辞柯不上当地回头。
不远处，盛修衍一直关注着两人的动静，他捕捉到段辞柯回头嘴角扬起的一抹笑。
一瞬间，风吹起花瓣迷了眼，好像站在那的是两年前的段辞柯。
盛修衍握着拳。
不该是这样的。
段辞柯怎么能越来越好呢？
盛修衍看得入神，直到唐茵喊了一声：“修衍哥哥，你看我这个动作对不对？”
“啊、哦……对的，唐茵姐。”他心不在焉回着。
这份心不在焉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段辞柯说他和楚星烨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
“又去云乐坊？”安影笙问。
“不是，”段辞柯迟疑了一下说，“三生石。”
“哦，三生石今天半价。”安影笙没再追问。
她听见徐恒之惆怅地叹气：“要不是冥币不够，我还真想看看自己上辈子是个什么模样。”
有了冥宴楼的饭局，加上昨天练了一天的舞，安影笙和徐恒之的关系熟络了些，从点头之交变成了可以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
安影笙说：“我冥币够，不介意帮你体验。”
徐恒之跟着笑了笑：“算了算了，又不能写进论文里。”
唐茵见徐恒之和安影笙聊得自然，心里不是滋味。
她坐姿斜倾，手撑着桌面，遮住徐恒之半边目光说：“徐恒之！下午你陪我看回放！顺便给我说说那什么……傩舞，我要设计服装和面具！”
徐恒之点点头：“好啊，阿茵。”
这样一来，下午就练不了舞了。
人群末端，盛修衍若有所思。
*
到了下午，段辞柯和楚星烨出了门。
鬼界堡的鬼对三生石也很有兴趣。
他们在地府待得太久，久到有些麻木了，好像生活一直都是这样，这样漫无目的游荡，无所事事的串门，等待一个轮回的机会。
在恋综之前，唯一能给地府生活添把柴，让枯死的心焕然的项目就是三生石。
有些鬼去三生石是想再看看人间。
有些鬼看着看着就释然了，也就投胎了。
还有一些鬼越看执念越深，放不下，舍不掉，只能继续留着。
可三生石的记忆对于喝了孟婆汤的鬼来说就像写在宣纸上的墨，时间越久，墨色越淡，鬼魂拥有的红尘记忆不会超过一个月又会遗忘。
也是因为这样，去三生石的鬼才会络绎不绝，经久不衰。
一路上鬼潮涌动。
段辞柯让楚星烨走在前面，他站在身侧半步，揣着兜的手肘微微向外，挡开了摩肩擦踵的鬼魂。
两人到奈何桥底时，孟婆抱着灵猫，正在桥底等着。灵猫见到楚星烨，跐溜一下滑出去，哗地挂到楚星烨胳膊上。
孟婆没阻止，只是说道：“来的真慢。”
段辞柯眼神落在身后乌泱泱的花红柳绿上，眼里写着“看看你说的什么话”。
他问：“你在等我们？”
孟婆说：“不然呢，准备跳河吗。”
段辞柯无语了。
楚星烨走上前，想把灵猫扒拉下来还给孟婆。
扒拉了两次，灵猫死死地勾着他的衣领。
雪纺衬衫的衣领是细小的圆扣，一来一回，扣子就从孔里挤了出来，锁骨悄悄探了个头，黑色的猫爪印在刺眼的白色之上。
段辞柯摸向后颈，眼尾眯了眯。
他两步走过去，伸手捏住灵猫命运的脖肉，把它提了下来，还不忘槽上一句：“你那样抓，今晚都得跟它黏在一块。”
“它太大了。”楚星烨说。
光爪子的大小判断，这只猫的单位可以用“辆”，或者“架”。
段辞柯对比了一下一人一猫脸庞大小，发现还挺像。这一发现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是挺大。”段辞柯附和。
他刚想把灵猫还给孟婆，被拒收了。
“我带灵猫来，就是给楚星烨的。”孟婆说，“三生石可以照印前世，进去的时候默念想要知道的事情，就会精准定位到那一世的画面。虽说画面亦有声音，可眼盲终究有所不便。”
“这灵猫难道能让楚星烨看见？”段辞柯问。
楚星烨眼神亮了一下，接着就听见孟婆说：“当然不能。”他抬着的眼皮又垂落一半。
孟婆解释道：“灵猫虽没有办法让楚星烨看见，但可以记录。”
段辞柯明白了。
这是一辆录像机。
这样也挺好，如果楚星烨没听明白，自己还能再看一遍帮他找找线索。
“那我在这等你。”段辞柯把灵猫塞楚星烨怀里，“抱着，等会又爬你脖子上。”
楚星烨轻笑：“听辞柯哥的。”
他接过灵猫，又拿过避水符：“那我下去了。”
段辞柯嗯了声。
在楚星烨走过他跟前时，他又清了下嗓子说：“扣子扣好。”
方圆三米看现场的鬼魂：……
段先生，占有欲溢出来了，收着点！
“段先生。”
段辞柯目送楚星烨期间，孟婆叫了他一声。
他问道：“怎么了，孟婆。”
孟婆说：“还有一件事忘记通知你了，鬼差考试在中元节后，可以准备准备。”
太突然了。
奈何桥边，鬼魂轮着跳河，场面十分壮观。
按理说这壮观到搞笑的场面多少能让人看个乐，段辞柯嗓子好似突然被掐住，说不出话来。
他目光还落在正前方那抹素色背影上，背影靠近水边是，身上的避水符幻化为一个圆球，将素色拢入其中，一同沉下水底。
等到水面波澜平静，段辞柯才沉着嗓子说了句：“知道了，还有其他的通知么。”
“没了。”孟婆说：“祝你考试顺遂。”
“……谢谢。”
*
水下。
楚星烨下沉了约莫五分钟，才落地。
周围安静得仿佛死寂之地，一个脚步声都听不见。
“有人吗？”楚星烨喊了声。
回音慢慢扩散出去，消失在无尽之中。
在楚星烨的理解中，三生石是奈何桥底的一块石头，像“天涯海角”一样，矗立在湖底，鬼魂排着队在石头跟前照镜子。
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所谓三生石，似乎是个位面世界。
没有熙攘的鬼魂，没有石头，只有一声猫叫。
怀里的灵猫跳下去，咬着楚星烨裤脚往前拖，看上去想要带路。
楚星烨跟着灵猫往前走。
走了十步，灵猫停下，耳边的寂静化为一道水滴声，声音落在脚边，往外漾开。
在灵猫眼里，面前是个巨大的轮回阵，楚星烨踩在阵心，金黄散射。
突然，周围无数碎片升腾。
碎片里的声音不断涌入楚星烨耳朵。
“小乞儿，你日日夜夜往将军府扔纸团，可知我能判你一个刺探将军府的罪名。”
“小乞儿，你写的这些都是情诗，做甚念给我听？”
“小乞儿，再为我写一首诗吧……”
…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称谓。
楚星烨眉头紧锁，忽而，碎片里的声音由故作低沉变成了少年清朗。
“先生，我今日闻得山间花香，跟你衣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那是什么花？”
“先生，这琴谱我定能学会！待我学会了，一块儿去溪边捉鱼可好？”
“先生，我明知道囚笼之鸟什么滋味还任性地拉你入这高笼之中……是我的错。”
两种声音在楚星烨耳边混响。
这是少将和皇子。
孟婆说三生石只能看见本人的前世过往，难道说……他是楚天舜和九皇子？！
那辞柯哥呢？
小乞儿本名姓段……
琴师也姓段……
楚星烨胸膛起伏，气息逐渐急促，一个答案在他心底呼之欲出。
突然，碎片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四周响起刀戈铁马，还有无数人的嘶吼和呐喊声。呐喊之中，夹着一声悲鸣。
一道嘶哑带着哭腔声音传入楚星烨耳里：“楚渊，你闭眼做什么呢？睁开眼睛看看啊！看看满城死去的百姓！看看满目疮痍的皇宫！看看我父皇母后！他们都死了！”
“我让你睁开眼睛你听不见吗！”
“阿墨哥哥……我害怕……求求你，我不想待在这里，我害怕！”另一道声音带着颤抖和强烈的不安。
这次的声音不是碎片。
水底的世界变成皇宫，只见宫道尸横遍野，楚星烨站在一座宫殿前，宫殿之中，一抹劲瘦的玄色背影被一只手狠狠抵在榻前。
玄色背影是楚渊。
抵着楚渊的，就是段墨。
床塌上，两具万剑穿心的尸体并躺，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红，鲜血干涸后变成暗黑色，手背已经有了绿斑，看样子死了很多天。
这一切楚星烨都看不见。
他听到身后响起粗旷的人声：“锦国已灭！段墨！只要你放了二皇子，皇恩浩荡，本将可以替你求情，争取留你一个全尸！”
宫殿里的人不屑地“呸”了一声。
紧接着哐一下，楚星烨又听段墨开口：“楚渊，你害怕？你怎么能害怕？！”段墨吼着，“这一切不是你们璃国想要的吗？”
楚渊抖着肩膀摇头，他的额头开始渗出血来。
鲜血顺着额头落进嘴角，楚渊仿佛没了感觉，只是机械地摇头：“我不知道，消息不是我传的，阿墨哥哥……我真的不知道……”
想蹭个0点的玄学所以放在0点了，明天争取晚上9点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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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前世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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