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算下去之际，安影笙突然两步上前走到楚星烨身侧，指着忘川两岸的雪青色壮景说了句：“楚星烨，你那天跟公孙婉交换的条件就是这个？”
“什么条件？”段辞柯问。
“没什么。”楚星烨拉着段辞柯想走。
安影笙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就云乐坊训练那天——”
“安小姐。”楚星烨打断。
安影笙眼神在两人间流转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没跟段辞柯说啊？”
楚星烨瞥了一眼，满脸写着我不想说话。
段辞柯追问：“云乐坊那天怎么了？”
安影笙做了个禁言的手势：“你自己问去。”生怕段辞柯不依不饶，她说完就踏着大步往下走，头也不回，背影神似逃难。
忘川河灯缓缓朝鬼门关涌入，形成一座塔桥。
河灯汇聚，热气蒸腾。
段辞柯回想起云乐坊那天听见的欢呼，还有楚星烨的闪躲和公孙婉的掩护，倏地明白过来：“楚星烨，那天是你在表演，对吗？”
鬼魂欢呼是因为楚星烨。
公孙婉只是掩护舞台上楚星烨的名字。
岸边鬼魂相互作揖往鬼门关走，嘴里说着“福气满满”，手腕的绶带随之挥动，格外显眼。
楚星烨无奈笑了笑：“哥哥，你太不好瞒了。”
好瞒的。
段辞柯心说：差点瞒住了。
鬼魂不断涌上桥，有胆大的朝段辞柯两人挥了挥手，又作揖道：“福气满满！”
段辞柯学着鬼魂作揖模样回了个谢谢。
其他鬼魂见了，纷纷朝两人作揖，有意地挥着绑了绶带的那只手，源源不断说着：“福气满满！”
楚星烨看不见，只是站在原地交替回道“谢谢”和“福气满满”，眼尾漾着柔光。
段辞柯绕到楚星烨身后。
“像这样，”他举起楚星烨手腕，贴着后背稍稍弯腰，摆了个作揖姿势，“这样，然后念——”
“福气满满。”段辞柯和楚星烨同时说着。
彼岸花花瓣飘落到两人交叠的珠串之上。
打招呼的鬼魂越来越多。
上万次祝福。
上万份喜欢。
没被雪葬前，段辞柯本就是感性化的理想主义，所以才会义无反顾踏上娱乐圈，才会有那首《未来》。
招呼打到最后，他的声音带上了沙哑。
突然，楚星烨说了句：“哥哥，给你红包。”
段辞柯看着他握上自己手腕。
两个手腕相贴，手腕间阴阳鱼亮了一下。
“既然是地府的过年，肯定要有红包的。”楚星烨眉眼弯弯，“辞柯哥，福气满满。”
五千二百万冥币，不多不少。
段辞柯开始庆幸这是在地府，不至于失态。
“楚星烨，”在舞台间没来得及落下的吻终究还是补了上去。段辞柯吻着楚星烨头顶发梢，说道：“谢谢你。”
“我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他说。
*
走到奈何桥，三姐妹正在写着花灯。
孟婆抱着灵猫站在桥边。
“你还是来了。”她走上去。
“肯定会来的。”段辞柯说着。
“爱情果然令人降智。”孟婆嘴角挂着半嘲讽半感慨的弧度：“想好了，我那天说的可不是玩笑话。”
“想得很清楚。”段辞柯说。
他拉着楚星烨并排：“孟婆，开始吧。”
听着两人交谈，楚星烨越听越不对劲。
这回轮到他问了：“辞柯哥，开始什么？”
“开始送礼物。”段辞柯说。
楚星烨：“什么礼物？”
恰巧此时，三姐妹写好了花灯，正举着欣赏。段辞柯看见，振振有词：“一盏花灯。”
三姐妹：？？？
孟婆没拆穿他，只是说：“接礼物不都得闭眼吗。”
楚星烨满眼怀疑。
忽然，他的眼睛覆上一只手。
段辞柯哄着说：“闭上眼很快就可以看见礼物了。”
“辞柯哥——”
话没说完，覆在眼睛上的手离开，换成一个吻。
楚星烨本能地闭眼。
闭眼的瞬间，他感到眼睛产生灼热，又变得冰凉，还带着刺痛。他想睁眼，可眼睛因为刺痛反倒闭紧。
自从进了地府，很久没有这样丰富的痛感体验了。
楚星烨下意识寻找着安全感。
倏忽，他的手掌被紧紧扣住：“可以睁眼了。”
漫天花雨，三张好奇打量的脸，还有色彩斑斓。
这是楚星烨睁眼看到的第一景象。
什么……情况。
他愣在原地，闭眼又睁开，抽出手翻来覆去打量，呼吸急促地左右看着，直到看见段辞柯，便再也没动了。
三姐妹捂嘴，说着正大光明的悄悄话。
孟姜：“这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啊？”
孟庸：“成功了吧？不然不至于这副模样吧？”
孟戈：“孟婆不会失败的。”
“辞柯哥……？”楚星烨开口带着小心翼翼。
段辞柯“嗯”了一声：“能看见了，对吗？”
他轻轻笑着，抬手想碰楚星烨脸颊，可落下时只碰到了楚星烨肩膀，又装作没事人一般捏了捏：“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一天光明。”
没听见楚星烨回答，段辞柯有些紧张。
他问道：“我是你心中想象的模样吗？”
楚星烨张着嘴，呼吸时断时块。
是，是心中想象的模样，就像春日暖阳。
“你的眼睛……”楚星烨抬手碰上去，颤着嗓子问：“这到底……到底是什么情况……？”
“明天就恢复了。”段辞柯说。
骗人。
他在骗人。
楚星烨转向孟婆。
孟婆秉持“鬼差不能骗鬼”的原则交代了个明明白白：“楚星烨，段辞柯用自己的视力作为交换，换了你一天光明。代价是，他的眼睛很可能一辈子都会瞎下去。”
“你别吓他。”段辞柯说。
“实话怎么算吓。”孟婆回道。
说话间，身后的三姐妹连连看似的叫了三声。
段辞柯顺着声音侧目，在一片黑暗下问：“怎么了？”
黑暗之外，楚星烨眼角溢出一滴眼泪。
眼泪似血，顺着鼻翼滑落。
三姐妹看向孟婆。
孟婆看向楚星烨，笑了声：“你们还真是一个样。”
“孟婆汤，八泪为引，其中五寸相思。”她勾勾手，勾过那滴血泪，“人人都以为相思泪是离别苦，可情到浓处，即为相思。”
血泪滴入孟婆汤中，荡起红色涟漪。
孟婆说：“两百年前，段许尘给了我一滴，现在你又给了我一滴，我这孟婆汤倒成你俩的相思汤了。”
楚星烨哭了？
段辞柯有些着急，他拉过楚星烨摸索着抚上眼角。
楚星烨突然埋头进他的怀里。
接着，段辞柯听见怀里的人闷闷开口：“能换回来吗？用一辈子的光明换我一天，不值当。”
“挺值的。”段辞柯拍着楚星烨后背。
“我想让你看看地府的模样。”
胸前传来冰凉的湿润。
孟婆看热闹似的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拿着汤勺搅动孟婆汤。三姐妹人手一条帕子站在路边嘤嘤嘤。
唐茵她们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番诡异场面。
唐茵问：“这是在干嘛啊？”
孟婆回：“看戏。”
安影笙猛地眨眼：“楚星烨和段辞柯这是？”
徐恒之抢答：“如胶似漆。”
盛修衍：“……”
听见唐茵几人的声音，楚星烨调整情绪抬头。
第一次能看见，他充分发挥了“好奇宝宝”四个字的精髓，一改往常“别挨我”的矜贵模样，眼睛不眨地盯着眼前四个人。
唐茵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连连后退。
安影笙搓着胳膊问：“楚星烨，你这是做什么？”
“没，”楚星烨说，“你头发勾胸针了。”
安影笙扯了扯，还真是。
“谢谢啊。”她捋着头发，猛地察觉不对，“你你、你你你！你眼睛能看见了？！！”
盛修衍跟见了鬼似的抬头。
空气陷入沉默。
上一次这么沉默，还是恋综第一天的开场介绍。
吓傻一排人，楚星烨扣着段辞柯的手走到孟戈面前，盯着花灯看了会问：“我们可以放花灯吗？”
孟戈还不适应这么乖的楚星烨。
她“啊”着，愣了好半晌才递过灯：“可以啊。”
楚星烨刚准备接，孟戈如梦初醒：“这灯我写过了，你等我，我给你们两个新的。”
楚星烨：“谢谢。”
孟戈要化了。
恢复光明的楚星烨，看人和事物都极为认真，眼睫一眨一眨，带着七分好奇和三分不安。
她内心嗷嗷叫，端着矜持递过两盏灯和两只笔，“你们的花灯，在花灯留白的地方写心愿，放进忘川就可以了。”
花灯是传统样式，四四方方。
楚星烨接过其中一个，递到段辞柯手边：“哥哥，两个拿不下，帮我拿一个。”
“好。”段辞柯接过。
楚星烨揣着剩下一个花灯转身。
路过盛修衍时，盛修衍试探着开口：“星烨弟弟……”
楚星烨停下，他看着盛修衍头发东南西北地问：“你这头发是什么颜色？”
盛修衍顿了顿，摸着头顶回：“挑蓝色。”
楚星烨点头，转身对段辞柯说：“哥哥，你染这个颜色肯定很好看。”
说着又继续走。
盛修衍：“……”
谁来解释一下？
在两人走出十米时，孟婆说了句：“鬼门关已开，想回阳间趁今天。”末了她补充：“不过你们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回了阳间只能在身体附近活动，自己决定。”
楚星烨：“谢谢孟婆。”
*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