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套间环境比上两次还好,饭也挺好吃。老板第一次请他吃中餐麻婆豆腐,第二餐是日本菜,今天吃的是基地融合餐。
更像是以前的意大利菜。
白羽在内心排练着。
开胃酒喝完,前餐是奶酪沙拉。
两人吃了两口还是一片寂静,白羽把刀叉放下,犹豫着开口:“老大,前天我要动手的时候阮主任临时找我做事。所以没拿到,对不起。”
老板看他一眼,这一眼停滞了五秒。
换做以前他对白羽的了解,要是起了二心,这时候必然会心虚。
他自认为眼神逼供对白羽就足够用了。
毕竟后者生活工作哪些方面都依赖他,不由会畏惧容易恐慌。
但是白羽好像这些天成长了一些。
看着还是那么干净,但是眼神有点抖动,仔细看还有些不忍。
老板内心咯噔一下,要说出口的逼问灵巧地换了个说法:“其实你不太认同我的做法,是不是?”
白羽一时间没说话,因为老板是个独断专行的人。
白羽从没见他听过公司里任何一个股东或者员工对他意见的质疑。
白羽也一贯是老板说什么他做什么,但这一刻他也真的希望老板能停手。
于是他用一种坚定但是缓和地方式表达自己的意见:“老大,过于锋利的东西没有刀刃,拿在手上可能会流血的。”
老板盯着他的眼睛:“军工材料在民用领域流开大受欢迎是迟早的事。我们不过是把握市场先机。”
看上去白羽还是不认同。
老板继续说:“更何况如果在中央城和卫城太过瞩目,可以流通到其他人类基地去。照样可以大赚一笔。”
白羽说:“连我都知道各个人类基地意识认知不太一样,要是流通到一些不该有这种技术的人群手里呢?”
老板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说,那些过于混乱的地方。”
老板理解了一下,嗤笑一下:“你是说那些在地底还在搞兼并,争抢资源的实体基地吗?”
他停顿一下:“小白,你还是太天真了,你以为我们基地的上层和掌权人就是什么无私奉公的好人吗?
你根本不清楚有多少人又因为自己的愚蠢,和上位者的欺骗,抱着天真的美梦死去,就像你。”
他走过来,手撑住白羽坐的中国明式圈椅的把手上,把白羽整个人围起来,脸庞凑近。
白羽能看见那双桃花眼里的瞳孔的细节:“武器就是武器,没有善恶,只看掌握它的人的能力。”
“小白,你还是太小了,既没有见识也没有城府。你以为真的认为我们的上层中,会想你想象的一样,存在一位像公正无私的大天使长一样的人物,能把控住这件武器的每一份力量,让它造福基地每一个人吗?”
老板信教,这个姿势让他脖颈佩戴的十字架项链垂坠下来,末端悬在白羽上仰脸旁的鼻尖上。
白羽头有点晕,可能是这连天太忙,旧伤发作的缘故。他皱了皱眉头,看来老板是劝不回来。
如此顽固的反派思维。那就坐牢冷静一下吧。
他的悲伤让他看着有些困惑犹疑。
老板站直,说:“你不用害怕,其实你说的事情我已经考虑过了,这事要是被发现了我就去韩独立国地下城。到那里开公司也是一样的。”
他补充了一下:“带你们一起走。你不是说过不喜欢这里吗。”
头更晕了,白羽决定速战速决,他说出完整的一句话:“老大,所以你真的打算让我去弄到星铁吗?”
为了让这句话不突兀,他继续说:“得手后真的会带我们走吗?”
老板松了一口气,说:“当然。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但是在这之前,我们都不是自己人。”
只是喜欢脸而已。只是。
他一只手按住了白羽肩膀。能感觉到指尖灼热的温度。
白羽现在已经感觉到天旋地转了。
该死,他一把甩开老板的手,打了他一拳就往外走。
会所的地毯歪歪扭扭,灯光昏昏暗暗。
白羽感觉到后面的老板要追过来了,奋力走到一个拐角,心中警戒值加到最大,就撞到了一面墙上。
那墙还长了手臂,一只手就有力的把他整个人捞起来了。
另外一只手还有空把打算来捞他的老板一拳打翻。
白羽被抱起来才看清这人竟然是宋旻。穿着便服的宋旻。
宋旻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就好像是闲庭散步碰巧遇见。
然后白羽就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白羽发现自己在一个诊所里。
墙壁上悬挂着基地的标识但是不醒目。
一个蓝色瞳孔黑发的医生穿着白大褂,看着监视器上的心电图,说:你醒了。
然后白羽就被推出了抢救室,通过简朴但装饰完善的走廊来到了一间病房。
病房窗台上有几盆吊兰。
为了避免人的压抑感,地下城隔一段时间就会人工降雨,除尘。
这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雨声很润。白羽头还是发闷,他安静地听了好一会雨声,有人轻缓地敲了三下门。
白羽说:“请进。”
穿着常服的宋旻进来。
他站在夜灯能照亮的位置,看着白羽,然后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白羽的额头发烫,他向上够了够。
外面虽然在下雨,宋旻的手很干燥温暖。
宋旻的手停顿了一下。
白羽看着宋旻的神色,突然想着要是就这样拿走宋旻的信任,然后在某个他没有留意的瞬间杀死他,似乎是一种很好的BE方式。
他开口:“录音笔在我的外衣内袋里。”
宋旻嗯了一声,走过去把录音笔拿出来,然后播放。
白羽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种陌生的感觉,那种带着祈求的温柔语气。
混合着窗外的雨声听着格外纤细,有些天真。
播放完毕。宋旻把录音笔收进口袋。
他把椅子拉过来,坐在一个社交范围中最近的位置。
无论他们是污点证人与警官,还是探病的好友都合适的位置。
宋旻说:“杨金已经被看押了。”白羽点了点头。宋旻看他,然后问:“你同情他吗?”
白羽说:“怎么说呢,”他想了一下,说:“我对每一个同事都大概知道他们的过去。
有时候你认真工作,但是生活一不小心出了个岔子,很快就会走错路。
地下城生活的容错率还是挺低的,大家在越来越窄,越来越暗的路上莫名其妙走到了一起,然后他也需要我们,我们就一起生存了下来。”
宋旻的眼神温和了一些,语气也更加低沉,继续说:“所以他在这之前没有事实性重大犯罪。”
白羽说:“是的。”
宋旻说:“调查通过,真像你说的那样,就不会判死刑,关几年就放出来了。”
这次说的是真话。
白羽点了点头,接着问:“老板被抓了,不会影响后续的行动吧?”
宋旻给他倒了杯水,有力的手把他扶起来,把水递给他,接着说:“刚才缪医师和我说,你的身体其实已经不适合再进行后续的行动了。”
白羽怔住,问:“那计划怎么办?”
宋旻说:“军部有专门的伪装人员模仿你。白天你去工作,在座位上休息一下,晚上直接回来。
别的事情有专门的人去干。”
白羽有点怀疑,说,能行吗?
宋旻笑了一下,说:“不放心?待会那人来和你交接,你可以看一看,有问题可以提一下意见。”
白羽还是有些担心,这时候医生敲门进来,先对宋旻行了个礼,给白羽检查身体。
他还询问了一下他之前戒断时候的反应,然后总结说:“这具身体确实不适合再冒风险了。”
然后叮嘱了白羽一些话,告诉宋旻第一区医疗条件有限,如果为病人身体着想,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最好回中央城长期疗养,可能需要半年。
宋旻点头,送医生出去。
医生受宠若惊,最后在门框处给宋旻微微鞠了个躬,带上了门。
这时候负责模仿白羽的兵士也来了,敲了敲门,捏住门把手走了进来。
打量了房间里的人两眼,走到他们身旁的床头柜,拿了个苹果,然后走到光影交界处的小沙发上开始削。
这人把头发梳成中分,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是他平常的打扮。
走过两人身旁时看了病床上的白羽一眼,脸和他如出一辙。
宋旻问白羽:“有问题吗?”
白羽仔细看了两眼,摇了摇头。
那名军士放下苹果,站起来敬了个军礼,气质和声音顿时变得完全不同。
白羽夸了他一句:“很像。”
那人再次敬了个礼,大声说:“先生,奉长官命令,一个月前开始模仿你的行为举止,请长官相信,誓死完成任务。”
宋旻对他致意,那人就下去了。
白羽在心里想模仿这么早就开始了,就是在他被老板派遣,进入中央大楼之后。
甚至他还不知道老板有派他盗窃的计划。宋旻是怎么知道的?
他这么聪明,还有原小说女主的照片,他没有不可能知道白羽是什么人类吧?
宋旻似乎没看出他在想什么,走过去把那个苹果拿过来,开始削成块放在一个小碟子里。
餐刀在他手里游刃有余,刀上那抹弧光也显得优雅至极。
他问:“在想什么?”白羽有坦白的冲动,听着窗外的雨声他今晚有点感性。
他遏制了一下冲动,吃掉了苹果块,用一种和缓的方式问宋旻:“宋旻,你真的了解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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