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空腔。顶端的岩层被挂上了照明的电灯，有结晶体矿物反射着各种光。
发电机等维持生活的机电设备被统一管理，从侧上方看整个区域被分割生活空间、简易种植、储藏区域等。生活空间用轻质建筑材料分隔成一个个小区域。
旁边的队友对于他持续保持戒备。
自从他门被俘获那一刻开始，士兵已经把他当作潜在敌人看待。
由于听说过伪人靠距离感染，他也一直注意自己思维方式或者身体有没有出现什么变化，比如特别想杀人，或者迫切希望人类灭亡。但是这些都没有。
白羽以为或者因为他是外来者占据了这个身体，变化会晚一些来临。这里的原住民不知为什么都对他格外友善，那种眼神就像是家里的小狗看到长久没有回来的主人推开家门，也像是熟悉的亲人。
在上方俯瞰时，白羽就发现，这里的工业生产水平几乎为零，只能维持外来的柴油机发电机还有一些净水设备的正常运行。
看来他们的衣服，基本生活物资，药品乃至枪械都是从外界获得。
但是聚集地人口结构是正常的。
自然出生的小孩看着都是活泼健康的，他们对于白羽的喜爱格外强烈，像一窝刚出生的热腾腾的小狗崽挤在墙角偷偷看他，胆子大的拿着手里收集的矿石晶体来送给他。
白羽看着这里大部分人身上的破旧服装决不相信这里的人能进行产检。那么应该是把所有出生具有疾病的婴幼儿都抛弃了。
白羽被安排住在一个小的窝棚里，这里人们的聚集地原始而粗糙，有残破的塑料金属制品，简单粗陋的瓦器盛放水等生活资源，也有一些像是从废墟中搜集到的牙膏等物资。
都没有过期，看看产地，包括地下城几个分区，还有一些外文字体。想必来自其他地下城。
白羽逐渐意识到自己不会被感染。他觉得自己很怪。
这里的人们生活也有节律，因为已经分辨不出方向，他只能说在整个洞穴一个角落放置了一个有一面直径两米大小的鼓。
一面镶嵌红色的矿物，一面是蓝色的。有人吹响了一个号角，然后把那个鼓翻面。
所有的人看向那个方向，白羽猜那个意思是天黑了。他们开始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通道上人越来越多。和从窗户里窥视的白羽视线相撞。
白羽打了个激灵，把窗户缝隙掩上。士兵仍然监视着他，但是那个工程师却不是很在意，这里有点冷。
没有人拿那个毯子。工程师问两名士兵：“他们会拿我们怎么样？”
士兵摇头，说一般伪人除了要获取情报会带回去拷打，否则一般不抓俘虏。
工程师开始明显慌乱，嘴里嘟嘟囔囔地说最好别严刑拷打他，否则他宁愿先去死。
白羽问会不会有人来救，两个士兵都没有说话，工程师说一般听说军方会视任务的价值判断，或者有人愿意雇佣私人救援队，而且找得到愿意接活的队伍的话。
他看了两眼白羽，靠过来，问他有没有这样的亲戚朋友。
白羽听见朋友两个字，想起和他说这话的宋旻，犹豫了一下说他不知道。
那人还在看着他，白羽压低声音问他不害怕自己吗？
那人说不害怕。
白羽问他进化人就不会感染吗？那人打量着他，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你不是挺会计算的吗？文化程度不低嘛？
白羽看出这人有点阴阳怪气，说自己其实中等教育辍学连毕业证都没拿到，书呆子就会数学而已。
那人极快瞥了一眼对面两个士兵，对面没有反应，安静了一会，小声的像是自言自语：“核战前有一些人相信脑控，就是有技术能监控他们脑子里的想法，给他们卖一些他们脑子里想要的商品，或者监控他们的秘密。
他们也相信自己周围人被神秘组织控制了脑电波。那时候这种人一般被认为是疯子。
但现在的伪人可以这么理解。他们，这些进化人也可以这么理解。既然被一种想法控制了，肯定就对另外一种排斥了。”
这时有人敲门，然后打开。是刚才俘获他们的那个带头人。他向白羽招手。
他们是来请白羽去吃饭的。越过一间间房屋，伪人们打开房门，探出头来看着这一行人。
来到聚集地中心最大的一间房屋，中央一个长条桌上，面前摆了十来个装满食物的餐盘。
这是一张西式长桌，白羽被让到餐桌一侧的石头椅子上。饭桌上其他人盯着他。白羽问左手边那个古怪的中年男人：“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那人笑着说：“好久不见的老朋友，按照人类的礼仪，当然应该先请饱餐一顿，再叙情谊。”
白羽想前身应该是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自己的身体是克隆出来的，这怎么会被认为是一个人？中年男人开始介绍餐桌上的饭食，除了一些罐头烩制耐储藏蔬菜，还有一些是新鲜宰杀的家禽畜。
白羽吃了一小口面前的羊肉炖木耳汤，胡椒味道稍微有些重，但是也挺好吃的。他问那男人：“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的朋友。”
那男人盯着他，说：“啊，你不记得了，你的样貌也发生了变化。”
白羽说：“几十年过去了，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你能告诉我吗？”
那男人说：“几十年前你得知事情真相后就自杀了。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活着，但是我不希望你再次重蹈覆辙。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白羽说：“你是指？”
那男人说：“和我们离开这里，回总部去。”
白羽问：“这里是你们的分支吗？”
那人想了一下，说：“地面上是我们的天下。你可以把地下城想象成一只只小丑鱼，而我们则是包围住他们的海葵。这里是我万千触手之一。
回去之后我们会一点点告诉你，关于你想知道的东西。”
白羽没有作声。他控制不住地恐惧这些伪人，虽然他们对他礼遇有加。
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算是人类吗？”
那人想了一下，说：“当然。而且我们是你理想中，更加美好的人类。”
白羽借口让他想想，吃完饭后就被送回去了。
半夜，整个聚居地陷入沉睡，连孩子哭闹的声音也没有。安静地如同一片死寂。
白羽怕身旁的人听见，偷偷溜出屋子，和系统对话：“我是不是加入伪人阵营比较好？”
“主人，你问问自己的内心，真的舍得下目前的进度吗？”
“我目前有什么进度？宋旻那个家伙实在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你是说那个30%的攻略值吗？”
“还有正确的阵营。很多时候选择错努力方向，会更快导致糟糕的结局。”
“你想想那些伪人的样子，正常人都会感到恐惧的吧？他们说自己是人类，你就真的相信吗？这里面没有什么不对的吗？
还是说，你早就和他们是一样的东西了？”
白羽心神一震。这时候身后传来鞋底和砂石磨砺的声音。
这里本来就是个悬崖峭壁边上。他脚一滑，从坡上摔下去。
宋旻穿着军绿色衬衫，外面是防弹背心，背着武器，跟踪鬼鬼祟祟溜出来的白羽到这里，听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两边都是他自己在说话。
他皱了下眉头，轻轻发出声音。
没想到这人竟然倒退了两步从悬崖上摔下去了。
白羽的角度只感觉到天旋地转，然后在空中被人抓住了手臂。有人竟然跟着他跳了下来。
白羽抬头看悬崖边那个微弱的灯光。足有十来米。
宋旻一手抓着攀岩绳，绳索一边固定在峭壁上，他低头看了一眼下方，声音听的出来在发力，但还是很平静：“下面不深，你跳下去。”
白羽听见是宋旻的声音，有点愣住。他连忙听从指示，低头看了一眼，确实不深。
他活动活动脚腕，就跳了下去。
落到地上他意识到，在一片漆黑中，这个高度很危险，即使是宋旻也面临了巨大的风险。
带着愧疚，他看向那个有轻微蓝光圆环的方向，轻声问：“能点火吗。”
宋旻说：“打火机可以。”
白羽从口袋里翻出打火机，掀开盖子。
微弱的火光照亮走过来的人，一张轮廓硬朗线条分明的脸上，光影随着飘忽的火光起伏。
白羽内心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他自己不能完全读懂这种情感，也把在悬崖上系统对他发出的诘问暂时抛诸脑后。他看向宋旻，却发现后者脸上带有一丝疏离的意味。
宋旻向前靠了一步，整个人逼近，似乎是一种观察猎物，或者诘问的态度。
白羽没有退缩，虽然有些害怕。
于是连宋旻也没有办法从那如同无智慧动物般的瞳孔中读出更多意味。
白羽说：“谢谢你。”
宋旻说：“没关系。”
然后宋旻让白羽走到他前面，两个人开始赶路。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宋旻把头顶的探照灯打开，白羽回头看见宋旻这次穿着防弹背心，里面是一件军绿色衬衫。
他手里端着突击步枪，背着火箭筒身上缠绕着子弹带和其他装备。
白羽频繁回了两次头。宋旻端着枪在后面是一个监视的态度。按照白羽的猜想应该是警戒可能出现的伪人，或者他们遇袭途中那种长得像穿山甲的怪物。
但白羽莫名觉得这人也在防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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