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经年噩梦

“什么意思啊,不就是借了你半张床,至于吗,又是挑拨我的病人,又是离家出走的。”迟辉终于逮到阳照安回家,一开门就抱怨,他一个人被扔在潮湿的小卧室几天了,从借住到独霸阳照安家,反客为主的的感觉实在不太好,“是不是变着法儿赶我呢?”

这么明显吗?阳照安斜他一眼,进门放下包。

前几天有个病人找到他,拿着迟辉给签字的病理报告。那个人已经出现重症的前兆症状了,但是病理结果却还被当成胃炎。阳照安趁机让他吃点苦头,长个教训。

“什么叫挑拨你的病人,自己技术不过关,来赖我了?”阳照安脱了外套,搭在沙发靠背上,“没有提前干预,你们竟然让病人出院了。”

迟辉不认:“病理就是要客观,不能误导病人,再说那病本身是进行性的,我当时的病理结果还不是胃癌,只是上皮化生。”

阳照安当然知道怎么回事,那对夫妻当时没有在科大附院住院治疗,跟高昂的医疗费用不无关系。他们就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只要知道病理结果还是胃炎,就能安慰自己能拖一阵是一阵。胃炎拖成胃癌,才会知道着急。

谁又愿意让自己身患重病呢?病情的恶化发展中,有数不清的无可奈何。医院里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阳照安稍问几句就知道了。

“啊,但你们医院是首诊嘛,总要对病人负责到底。”阳照安敷衍着回他,看在告诉他一些消息的份上,多了点耐心,“后来怎么处理的?”

“医院给开了绿色通道,治病费用大部分可以走公益基金,我给人家赔礼道歉,他们也不再闹了。”

“皆大欢喜。”阳照安笑着说,“跟我预想的差不多。”

“皆大欢喜?我看你能欢喜多久。”迟辉拿出手机,翻到萧君阳的朋友圈,“认识这只猫吧?”

这才见过没多久,阳照安拿过手机,脸色变得很差。

萧君阳朋友圈发的信息不多,还有可见的限制。内容除了他最近收购九药的官方报道,就只剩他头像了。那是一轮日出,他盯着看了一会儿。

“他那天也在我们医院,还帮我解了围,你知道他说什么吗?”迟辉夺过手机,“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他说他跟那个病人有一样的经历,他手里拿的那都是治胃病的药,你想想看,他们经历一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阳照安盯着迟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告诉你你别不当回事。”迟辉说,“他不也有胃病嘛,前阵子风头那么猛,早被挖出来了,我是怀疑……”

“闭嘴!”阳照安打断他,想起之前那份病例,莫名有些烦躁。

“我那天可看见了啊,萧君阳右手上还贴着创可贴,是不是院庆那晚你给捏的?”迟辉坐他对面,难得见阳照安这么吃瘪,“你们医院之前说你对病人动手了,病人也是他?什么仇啊你俩?”

阳照安没说话,他闭上眼靠近沙发里,抬手捏着眉心。他虽然愤恨不平,也确实没忍住对萧君阳发泄过,可是这不是他应得的吗?如果真是······那又是在惩罚谁?

迟辉依然在他耳边聒噪:“是不是人家甩了你,然后情人再见分外眼红?”

阳照安黑着脸挠挠头,没再理他。

迟辉变本加厉:“你这么睚眦必报的人,现在好了,他要真是胃癌的话,都不用你再出手了。”

实在是忍无可忍,阳照安半句都不想再听:“谁跟你说我要对他出手,废话这么多,你明天是不是用不着这张嘴了?”

他心烦意乱,那晚的撞车没有其他人在场,阳照安掐着萧君阳的脖子说了不少狠话。

迟辉说他睚眦必报,他这些年过得不舒坦,自然要在萧君阳身上讨回来。命运让他们在江城遇见,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阳照安自问他还没做什么,不过是见过几面,萧君阳又凭什么?

指甲嵌进了手心,他感觉不到疼,反而恨不得在那里捅个窟窿。人在夜里会格外的放肆,放任自己疯狂的想法冒头,也把最深的恐惧埋进梦里。

连续两个晚上,阳照安都梦见了萧君阳,梦见他们在青谷镇一起上学的日子。

青谷镇气候干燥,萧君阳穿着一身夏季的校服出现在他面前,轻飘飘的瞟了他一眼,坐在自己的课桌前。

萧君阳看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对上阳照安那会儿看什么都不顺眼的脾气,那就是互相看不上眼的冤家路窄。

可偏偏他们成了同桌,外来户的阳照安,被班主任特别照顾,成了尖子生萧君阳的同桌。不对,那会儿萧君阳还不叫萧君阳,他叫萧君宇,身上有种历经风霜的消沉。

“让一下,我要出去。”阳照安看不惯他,在靠墙的位子上说,“好狗不挡道。”

萧君阳睁开眼瞟了他一眼,转头继续趴在课桌上,像睡着了一样。

阳照安一脚踢开课桌,在萧君阳厌恶的眼神里,不管不顾的挤了出去。

粗暴的动作配上刺耳的声音,很难不引人注意,何况正在课间。

“老师没把他安排给现任学霸,看来是出于保护了。”

“真横啊,外来户惹不得。”

“一个不想卷,一个不想学,这俩绝配。”

教室里议论纷纷,阳照安充耳不闻,萧君阳懒得搭理,他把课桌扯回来,埋头继续睡。

阳照安哪里会让他这么舒坦,他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故技重施,一把扯开课桌,准备大摇大摆的进来。

哪知道萧君阳给他留了一手,他看似老实无害,却在底下伸出一只脚。

阳照安识人不明,冷不防被绊了一下,一头撞过去差点磕在墙上。他用手臂撑了一下,胳膊肘在在墙上擦掉了皮,血一点点往外渗。

上课的铃声中止了这场初见的冲突,可是下课的时候,阳照安的校服上也沾了血迹,一大片跟胳膊上的伤口粘连在一起。刺拉拉的疼,动作都被限制着。

阳照安没吭一声,当着萧君阳的面,好像毫无痛觉一样,一把撕开结痂的粘连处,扯着萧君阳挂在课桌上的衣服领子,一点点擦拭血迹。

萧君阳把衣服拿下来,扔在阳照安头上:“送你了。”

阳照安只是冷冷的哼笑一声,擦完血迹,又扔回萧君阳头上。

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的状态,剑拔弩张,又好像够不上能打一架的程度,但照样对彼此看不上眼。

萧君阳依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有之前的底子,功课很轻松就能跟上。与班里同学也没什么冲突,人缘不错,还总能收到情书。除了胃不好,看不出来有什么别的缺点。

阳照安不一样,脾气暴躁,跟学校的“地头蛇”合不来,隔三差五带着伤回来教室。萧君阳偶尔睡醒,看到他那副模样,忍不住“啧”一声。阳照安错过身子进去里桌,然后冷冷的回一句“让您受惊了”。

不过萧君阳很快就没见他带伤了,还有几个小弟跟在屁股后面,阳哥长阳哥短的叫。他不来上课的时候,同班同学也渐渐在背后议论,说他又跟谁约了一架。

他们互不搭理的过了半个学期,情况转变是从萧君阳先开始的。

阳照安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萧君阳上课不再睡觉,还在阳照安趴在桌上的时候突然拍一下桌子,骂一声“废物”。阳照安的反击都不用做什么准备,干脆利落的抬起手,一巴掌马上就要呼过去。

老师以为他在举手:“阳照安,你来回答一下······”

被人摆了一道,站起来被全班同学围观。他连老师提的问题都不知道,更遑论回答了。

云里雾里吞吞吐吐的时候,萧君阳给他递了答案,顺便用书本挡住老师的视线,小声嘲弄似的提醒他:“废物,看这儿。”

“废物”这会儿不争口舌之快,在一个人面前丢脸和在一个班的老师同学面前丢脸,这甚至都不用选。先把答案说了,让自己别这么尴尬才要紧。

等下课了,气也消了,甚至还有点“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的嫌疑,不好再说什么。

萧君阳也不当回事儿,因为他不止一次要这么做。同桌要面子,他非得撕破阳照安的面子才行。

萧君阳照旧在老师提问的时候拍醒他,但并不是每次都给他答案。搞得阳照安上课睡觉有点不踏实,总是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被拍起来。也不知道老师提问的时候,萧君阳会不会给答案。

这就像被人拿住了七寸,浑身不舒服,更别想安稳睡觉了。

“你是不是有病?”阳照安终于意识到,萧君阳每次上课让他这么惊心动魄,并不是出于什么好意,找了个课间开始发火,“我睡我的觉,又没有打扰别人,更没有干扰你听课,非得当着老师同学面戏弄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他妈就是故意整我!”

萧君阳厌烦的瞟了他一眼,装过头朝向另一边,弓着腰继续趴在课桌上。

他一贯爱答不理的样子,阳照安才在课堂上被老师教训了一顿,萧君阳没有给他答案,他在同学面前丢了面子,气也还没消。以为萧君阳就是懒得搭理他,并没有意识到他可能是因为别的。

“别他妈装死!”阳照安气势汹汹的,一掌拍在他后背上,“说话!”

萧君阳抬了下头,又转过来看着他。

阳照安被吓了一跳,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萧君阳额头挂着汗,两鬓都是湿的。右手还捂在肚子上,压的死死的。头抬起来,又垂了下去,闭着眼额头抵在课桌上。

阳照安终于意识到不对:“怎么了?胃疼?”

一个穿透耳膜的声音传过来:“胃癌。”

阳照安怆然惊醒,一场经年噩梦让他浑身湿透,很多往事胡乱拼接在一起,像是隔着这么多年的声讨,他睁着眼睛在床上粗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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