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他把药准备好,放到桌上……”
“下一段。”
“我换好药……”
“下一段。”
“他出门回来,生了场病,我把药……”
“下一段。“
“我把糖和药放到了一起,他吃得比平时积极了一点……”
“下一段!”
“在跳下去存的数据就快放完了。”同伴叹了口气,冷静地提醒逐渐暴躁的烟斗男。
“你当我不知道啊?这人一天到晚都在药药药的,这种东西还能听出花来啊?”烟斗男张口又喷出一口烟,却还是在切到下一段时勉强配合着住了嘴,耐住性子听了下去。
他又试图在大雪天溜出去玩,被我抓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在这种天气出门对他来说是件不得不阻止的大事,因为他的体质实在弱得吓人。
据他自己所说,那是先天的病。我不知道具体细节,但是总之,他的房子干净得像是一座巨大的恒温无菌箱。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他是无菌箱的主人,在里面脆弱而又倔强地生长起来。
无菌箱的外面是对他的身体来说极为险恶的世界,他几乎总是一出门就拖着大病小病回来,在严寒的冬天则尤为如此。
可偏偏他看上去最喜欢冬天,尤其是极寒下雪的冬天。
“……别碰我!”我抓住他的时候他还在挣扎,抓起一把雪就往我领口里塞。
“保护持有者是居家机器人的首要义务。优先级高于持有者的命令。”冰冷的雪对我起不到威慑作用,我面无表情地念了这么一句,拽起他就往家里拖。
为了他的健康考虑,别墅里一直开着暖气,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暖意。
领口的雪悄然化了,在我的衬衣上洇湿了一片。我没有管,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掏出感冒药。
“我没感冒!”他听着被冻红的鼻子对我吼。
比平时不稳重了些,但看上去信誓旦旦,气势十足……如果不是几个小时之后他就吸着鼻子窝到了床上的话。
我又冲了杯感冒药,这回连带着退烧药也一起拿了,一并放在他的床头。
推门进去的时候他还蜷在被子里。床头电话的铃在响他也没有拿起来,看上去不大想理人。
我觉得他可能更不想理我,但是还是出于义务提醒道:“你的电话。”
“你接吧。”他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来,“我听着。”
电话的另一头是个男声,接上电话先叫了他的名字。我注意到他一听到那个声音就下意识地皱眉。
“有事快说。”他从床上坐起身,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都是一家人,你这是何必……”对面的声音也冷下来,不过最终还是切入正题,“是这样,你弟弟……”
声音隔着电话里的轻微电流声传入我耳中,又在这一刻被骤然切段。
他从我手里拿过电话,关掉了免提。
“……噢,他做出了完整的程序。”他听了片刻,总结出来九个字,发哑的嗓音里都带刺,“这点事都要广而告之真是辛苦你们了……毕竟这东西我几年前就能一周做一个玩。”
“你们看过一眼吗?没有——因为我是个活不过二十的废人。”他最终狠狠撂下一句话,然后重重地挂了电话。
气氛陷入了一瞬间的沉寂。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我应当立即若无其事地回避还是诚恳地安慰几句,即使他显然不会乐意听到我的安慰。
但好在这种犹豫在几秒过后就显得毫无必要——因为他压根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猛地弯下身狂咳了起来。
“帮我……冲杯药。”他在喘气的间隙哑着嗓子命令我。
“下午该吃的药你已经吃完了。”我如实回答他。
“药。”他的话语不改,语气倔强又固执。
“过量服药对你的身体没帮助。”我冷静地拒绝道,“你的心率很快,我想比起感冒药你这会儿更需要的大概是……一个拥抱或者别的什么。”
这么说着,我垂眼观察他的神色,见他没有明显地抵触之后便张开双臂,将他连带着被子一起环了进来。
发烫的体温,连带着微堵的呼吸,我觉得我自己浑身都变得烫起来。
“你想玩雪吗?”我突然开口问他,连自己都说不清是为什么。
“我又出不去。”他趴在我的肩上没有动,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好气。
“我可以拿进来。”我像刚才一样继续冷静分析。
他猛地转头看向我,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我没由来的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却还是点点头,用以表达此事的可行性。
然而室内的空调开得真的很足。花园里的雪搜集了满满一盆进来,不出二十分钟就能通通化个干净。
数据为证,那个下午,为了实现我说的那句“玩雪”我抱着个盆子和临时找来铲雪用的勺,来来回回进出了花园至少十回。
唯一的好处是他看上去开心了不少——然而要不是机器只有零件老化而不会遭受病痛的折磨,我都怀疑我自己会把他先一步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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