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郎,可是……”季语姝蹙眉抬首,对应上萧晏如星河深邃的眉目,登时什么话都消散了。
“姝儿,这次,唯独这次听我的可以吗?”季语姝眉目含忧,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母后和嫣儿陷于危险之中,眼下这情形……算了,季语姝狠狠心,若是萧郎去了,自己也跟着去吧,在这世上也便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想罢,她便把头埋进温暖而宽厚的怀中,静待岁月匆匆流过。
待第二日季语姝起床的时候,便发觉萧晏把一切都置办妥当了,连念奴都被早早地薅起来干活。见念奴一脸幽怨,看到季语姝可算是找到靠山的感觉,嘟着嘴想要向季语姝撒娇,却被萧晏一把拉回去,吩咐道:“快些装车,再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咱们就要发车了。”
念奴的嘴翘得更高了,季语姝见了忍俊不禁,便前来帮忙,只听萧晏又换了副语气,关切地问:“昨夜睡得可还安稳,待会路途遥远,又多山路,只怕要受累了。”
念奴听这语气,更为不满,小声地抗议着:“萧哥哥,就算是受累,也是我吃苦更多吧,一会儿可全靠我赶车呢,也没见你关心我一句。”说着,念奴又学着萧晏的语气,捏腔拿调地说道:“待会路途遥远,又多山路,只怕要受累了。”
萧晏瞪了念奴一眼,眼波中没有富含任何杂念,只是满满的威压,看得念奴一哆嗦,他实在不知,作为一个出家人,怎能杀念如此之重呢?想着,他赶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不用提醒萧哥哥,我这就把东西再检查一遍。”
这辆马车虽平平无奇,但步入内室,却又令人眼前一亮。四周的座靠上全都缝制了天丝布匹,在炎热的夏季里,摸起来便十分顺滑凉爽,而最中央,放置了一个硕大的容器,靠近它竟十分凉爽。季语姝忍不住凑近些一探究竟,竟发现是整块的冰。她吃惊地望向萧晏,只见他一耸肩道:“我想此次赶路匆忙,也未来得及和皇后及和硕殿下告别,你心中定是担忧,便连夜给她们去了信。东西是他们准备的,说是一是缓解路上疲顿,二是让你莫要担忧,知道她们一切都好。”
季语姝低眉颔首浅笑了一下,看到萧晏为自己准备的一切,心里却乐开了花。旋即她又想到他中了玄冥掌,体内寒毒都靠内力压制,这样的冰气他定是受不住的,于是便让他给撤下去。萧晏从他本就行礼不多的包袱里取出了一件黑狐皮大氅,披在身上,笑道:“姝儿不用担心,这下便可了。”季语姝一愣,转尔又笑,扑身入了他的大氅,笑着撒娇道:“要我说,这样才够。”说完,她露出了半张侧颜,眼波如水地对他眨了一下,撩得萧晏心一下漏跳了一拍,只盼别被她听到。
车旅劳顿,一行五日才到达丰县。丰县向来以物庶民丰而闻名,这里的粮食肥沃,甚至连马匹也因草丰而更显强壮些。可他们一下马车看到的可不是这般光景,刚入县的杂草得长得有一成年男子这么高,众多的杂草长在一起,东倒西歪,倒像是久无人居住之地。在往里走去,这个点不过是午时刚过,日头正盛,可只有零散几户人家半掩着门,路上偶有几位妇人端着桶走过,还警惕地看着他们,然后疾步走开,生怕与他们对视上,整个县的氛围显得十分怪异。
念奴迷茫又天真地问道:“萧哥哥,咱们眼下去哪里,要不去县衙问问情况?你看这路上的人一个个看咱们就跟看到豺狼猛兽似的,估计找他们也问不出个啥。”
萧晏轻轻一拍念奴的后脑:“你还不至于是豺狼猛兽,我看你至多也就是一头熊。”
念奴不满,瞪着眼睛像季语姝撒娇道:“姐姐,萧哥哥这是什么意思,骂我是熊样吗?我可不怂。”
季语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半晌缓口气解释道:“他这不是笑你熊样,是笑你傻呢。咱们这趟来是干嘛的?”
“调查枚家呀,调查银矿呀。”
“是呀,你想,为何之前的县令查到些眉目就出事了,而这个县令却可以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久?”
“哦~姐姐你是说,县令和枚家是一伙的?”念奴恍然大悟道。
“还不算太傻,枚家既然干这样的勾当,怎么可能不放个信任的人当县令呢?依我看,不仅是县令,只怕是再往上的知府、道台,乃至巡抚都是一条船上的。”
“那岂不是从上黑到下,那老百姓还有活路吗?”念奴义愤填膺道。季语姝望着他的模样甚是可爱,想想不久前,他还是个谨慎卑切的罪奴,眼下也是个热血青年了,若是好好培养,也定是个忠君爱国的好苗子。
萧晏仔细观察了四周,发现了问题:“你们瞧见没,虽然往来的人甚少,但是没有男丁。”
念奴连忙点头,道:“不是说男丁都被抓走了吗?估计这已经成寡妇县了。”季语姝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小小年纪说话留点口德。然后季语姝打量了一下萧晏,安排道:“萧郎,不如就由你去打听打听情况。”
念奴反驳道:“姐姐,虽然萧大哥颜值甚高,那些女子看了定然动心,可不能这样利用萧大哥呀,不如还是让我去吧,我是小孩子,人家肯定不防备。”
季语姝听了直想翻白眼:“我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早慧,我是让萧大哥去出卖色相吗?你瞧瞧他是什么身份,和尚呀!这样人家才会放松警惕,才能套到有用的信息呀。”
“哦,原来是这样……”然后念奴趁二人没注意,扯掉了萧晏的帽子,已经长出了齐耳的头发了,衬得整个人更加白皙单薄。还未待三人商量出个结果,只听一个男童的哭声传了出来,只是没哭几声后,又变成了压抑的呜咽,还有一位妇人低沉的警告声:“快别哭了,我的小祖宗,你想把坏人召来,把你带走吗?你快别哭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念奴道:“哥哥,看来这里不是没有男性,而是男性都会被抓走呀,咱们也别去敲门吓着他们了。”萧晏点了点头,抬眸往远处望了望,道:“我刚环顾了四周,只有北方有山,而矿几乎都是在山的底下,所以咱们往那山的方向走去。”
季语姝点头,准备跟上,突然发现:“等等,我瞧着那座山的后面好像还有一座山,只是雾气重,显得有些昏暗。”念奴仔细瞧瞧,睁大眼睛道:“还真是,萧哥哥,那咱们去哪座山?”
萧晏并未停住脚步,二人紧紧跟上,只听他道:“先过去瞧瞧再说,随机应变吧。”这山虽然看着离得挺近,但实际上路程却不远,三人一路步行到天色昏暗才抵达山脚。尤其是在烈日炎炎暴晒了这么久,萧晏因为体寒并没有什么异样,季语姝倒是脸晒得红扑扑的,额角的汗也浸湿了头发。萧晏见状,停下脚步道:“我们且稍作整顿,休整一夜,明日再出发吧。”
季语姝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前的汗珠,说道:“不用,咱们只有今早打掉枚家这个毒瘤,才能带你去瞧病,我一刻也等不得,一点也不累。你说是不是念奴。”说着季语姝一把拍了念奴的肩膀,念奴本就走得气喘吁吁,腰已经弯着了,被她猛地一拍,一激灵站直了,忙慌地点头道:“是,是,哥哥,我一点也不累。”
萧晏看着二人不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就在这时,听到不远处有人招呼道:“哎,你们是来干什么的,那里危险,快些过来。”三人同时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是一个农夫打扮四十来岁左右的男子,额头上还绑着干活时用的擦汗巾,手里提着个盆子,看来是来倒水的时候偶然发现三人。
萧晏上前,拱手行礼道:“大哥,我们兄妹三人从城里过来,可一路荒凉,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往请大哥指点,这附近哪有寺庙之类的地方,有个避所,让我们三人休整一下。”
那男子打量了一下三人,叹了口气道:“这里哪有能落脚的地方哟,不瞒你们说,这世道不太平哟,有本事的,能走的都走了。像我这样实在没本事的,才到深山老林里躲起来。以前我也住城里,这也是实在没法,才来这里的。你们要不嫌弃,就在我家落脚一晚吧,明日再寻出路。”
“岂敢叨扰。”
“我看你们三个也不像恶人,我也就行个方便,寒舍里什么都没有,你们别嫌弃就行。”
“岂敢。”三人互望一眼,觉得贸然进山也未必能寻得到,这农夫看着在这里居住挺久,对内里也不乏了解,不如去打探一下情况,再做定夺。
农夫的家就是两间泥瓦房,外面用篱笆围了一间鸡舍。还未进家,就听农夫喊道:“老婆子,家里来客人了,快杀之鸡招待一下。”
“大哥,不必如此,我们借宿一晚便离开,我们来的路上已经吃过了,路上备了干粮。”萧晏推辞道。
“哎呀,来者是客,我们这几年也见不着一个活人,我也很久没同外面的人说过话了,你就当陪我聊聊天就好,你别嫌酒菜差就行。”
几人不好推脱,季语姝不擅长饮酒,念奴也还年少,席间都是萧晏在陪酒。酒过三巡,正喝得耳热的时候,萧晏问道:“大哥,你说这城里人都走的走,逃的逃,他们在逃什么呀?”
那男子凑近道:“你外来的,怕是不知道,这男子呀,都被抓到矿山里去挖矿了,三天两头就有尸体被扔出来,死得老惨了,有的被野狼吃得脸都少了一半。”说着甚是吓人,男子又喝了一口酒壮壮胆。
“那您说的矿山到底是哪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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