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桃子家已是傍晚,林洛迦猛吸了口凉气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秋天是属于萧瑟的秋天。白居易曾为写它写下诗句:不堪红叶青苔地,又是凉风暮雨天。莫怪独吟秋思苦,比君校近二毛年。
林洛迦收了收大衣,抱紧自己以抵御凉意的侵袭。方思远近期是不能单独见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住的地方最好也换把锁,方思远有她这里的钥匙,至于李傕……
林洛迦摸了摸胸口口袋里的信件,紧挨着她炽热跳动的心脏,仿佛被注入了另一个人的生命一样,和她一同面对即将来临的风雨。
孤单害怕的情绪顿时被一扫而空,而关键物件竟然只是一封无厘头来路不明的信件。
不会有比这更加荒唐的事情了,可对她却很受用,起码这世界上还有人站在她这一边,陪她一起,抵御万难。
林洛迦拿出手机,二十多个方思远的未接电话。
真是疯了,一下午打这么多电话,说好听点是深情,难听点就是固执。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人如此不可理喻。
忽然,她看见电话簿似乎想起了点什么,去。
点开黑名单,往下拉,多是些95xxxxxx或者170,171开头的骚扰诈骗电话,一直翻到底,终于,在众多不正常号码中被她找到了一串132开头的看似正常的数字。
“嘟——嘟——嘟”
在三声电话铃提示音过后,电话那边传来一道优雅低醇的嗓音。
“喂?”
该说点什么?林洛迦愣在了原地。
说实话,林洛迦对这个号码没有半分印象,只凭着直觉,认定这就是被她拉黑的李傕的电话。
犹如冥冥之中的引领,没经过任何心理挣扎和准备就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她以为会是个空号,又或者对方在跟她分手后索性注销账户。
亦或是打错了,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李傕这个人,只是没想到,才过去三秒,那边这么快就接通了。
“知道我是谁么?”
“说话。”
他声音清润带磁性,很年轻,自带一股慵懒缱绻的劲儿,像滚烫的唇瓣附在耳边跟你对话。
林洛迦突然觉得喉干舌燥,喉咙一紧,心跳飞速加快,紧张得竟然发不出一丝声来。
“那个……请问是李傕李先生吗?”
她不知道这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喜悦掺杂悲伤,熟悉掺杂陌生,如一张被打翻调色板,五颜六色混杂在一起,令她一时间百感交集,当即怔忡在原地。
似乎是有点意外,她会主动打来电话,对面也沉默了三秒,让她有种电话被挂了的错觉。
随后,只听他尾音上扬,像夏夜的微风,又像海面的浪花,说不出的柔软多情。
“是我。”
“别来无恙。”
林洛迦立马意识到不对。
他们是旧情人关系啊,情人破裂了会这么客气吗?
还李先生,我还林小姐呢。
“你好啊。”但话到嘴边,还是不由自主地客气起来。
她又没有跟李傕在一起过的实际记忆,仅凭一点梦境一般的碎片,和自以为是的概念,无法让她真正进入李傕前任这个身份。
“你好。”李傕恍若感受不到她的别扭,轻轻哼笑,声线干净清透,像一帐羽毛轻轻挠动她的心尖。
“最近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本是林洛迦打过去的电话,反倒是让他先开口,打开话题。
“还不错。”
如果没有经历几个小时前那么一桩子事,看见自己惨不忍睹的死状,她的生活的确可以用相当滋润来形容。
只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林洛迦撒了个小谎,连最好的朋友都说不出口的事,她不认为可以跟一个陌生的前任开口。
“那就好。”他略微提起的心脏这才放了下来。
听他松了口气的语气,直觉告诉林洛迦李傕一定知道许多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晚上有空吗?”
“可以,见一面吧。”
她话才刚说完,那边就十分干脆地把她未说完的目的说了出来。
林洛迦微怔,他们真的是分手后的情侣关系吗?
没有水火不容,没有针锋相对,倒是有种说不出的融洽和自然,仿佛上辈子被写在姻缘簿上的一对。
林洛迦到达说定的地点,在附近一家西餐厅。
华丽的水晶灯外围了一圈朦胧光晕,整个餐厅静谧而优雅,在侍应生的引领下,她挑了个靠窗的位子,玻璃窗外可以俯瞰这座城市夜晚的繁华景色。
前方小舞台上的小提琴手轻闭双眼,舒缓悦耳的歌声萦绕整个餐厅,来这里的人几乎都是热恋中的情侣,每个人脸上洋溢幸福笑容。
像他们这种分手情侣恐怕还是这里的第一对吧。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李傕,林洛迦没由来开始紧张,双手淑女地摆在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手指。
“不好意思,久等了。”
正当她发呆出神的时候,对面椅子被拉开,一个面容英俊身材笔挺的男子坐了下来。
和记忆中的一样,灯光笔直投掷下来,落在男人乌黑利落的短发上,往下看是黑而浓的剑眉,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烁着鹰隼一般锐利的光芒。
挺鼻,薄唇,流畅挑不出毛病的脸型,一切都如同巧夺天工,光彩照人,从他走进西餐厅的那一刻开始,里面的人群,无论男女都不可遏制地将视线投向他。
原本高档优雅的餐厅因他的到来而显得落寞俗套,林洛迦微不可闻地拧了下眉,那股熟悉感再次腾上心头,比记忆里的触动更深刻更明显。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撩头发,实则摸了下眼睛,发现指尖竟然有几分湿润。
真是旧情人害死人。
她跟李傕大概是一对苦命鸳鸯,地下情被揭发后碍于现实阻力不得不分开,给她阳光的内心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这才导致她出现解离性失忆。
“没事,我也刚到。”
“想吃点什么?”他把侍应生递来的菜单推到林洛迦面前。
林洛迦从来没来过这,只好让李傕先点,自己跟着他点的来。
这家西餐厅人均消费不低,对刚毕业的她和方思远来说根本消费不起,后来两个人都赚钱了,可方思远正值事业上升期,没时间也不能陪她来这种地方约会。
“李先生,这时候喊你出来不会打扰你吧?”
她第一眼就看出了李傕气质非凡,跟他们赚钱生活的普通人不一样,他的游刃有余是与生俱来的,也许对他老说这里不过是一个吃饭的地方,就好比街边二十块一人的自助餐。
他是个天生的决策者,从容,自信,信手拈来。
林洛迦隐约认定了自己先前没事对他身份的猜测。
“打扰什么?”李傕把菜单还给侍应生,侍应生恭敬鞠了一躬,让两位稍作等候。
他往后慵懒一靠,一手懒散搭在椅背上,身体微微朝外边侧过,说:“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联系我,说实话有点意外,所以就算有什么事也会没事,何况的确没什么事。”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天大的面子似的。”林洛迦忍不住自我抬举一下来缓解当前尴尬。
谁料李傕只是轻轻扯出一抹自然的笑,没什么含义,没有否认亦不点头,似乎听见一件平常的普通小事。
“你跟我说话不用这么客气,虽然分手了,不过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我无所谓的。”他耸肩,像个宽宏大量的邻家兄长。
她哪里记得以前她是怎么样的。林洛迦心想,要不干脆跟李傕说实话,还是侧面打听一下实情。
她说:“我这个人只要分手就会断得干净,绝不跟前任产生一丝联系,这你应该知道。”
李傕点头,抬了下手,“当然,不过今天怎么突然想通了要给我打电话,决定跟男朋友分手,然后想吃回头草?”
“分手倒是不错,至于要不要吃回头草还有待考虑。”
“考虑好了就找我,我随时欢迎。”李傕张开双臂,做了个欢迎回来的动作。
……
林洛迦捏紧拳头,不由得想,这个人段位实在太高了,她原本打算各个击破,刚开两枪却发现他四面坚固稳重,滴水不漏。
此人难以对付。
林洛迦最终得出结论。
侍应生陆陆续续开始上菜,林洛迦挑眉,心一动,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海鲜?”
“这是前任应该做的。”
林洛迦头一热就没忍住回了句:“你这么周到最后还不是分手了不是吗?早干嘛去了?”
李傕停下刀叉,很是无奈道:“大小姐,是你甩了我,我哪知道为什么?”
果然,这才是她林洛迦的风格,敢爱敢恨,说一不二,拿得起就放得下。
“咳咳。”她趁机喝了口水,及时转移话题:“我问你,你给我的那封信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为什么知道——”方思远想杀我!
但话说到一半她及时踩住了刹车。
正常人在听见过往表现良好,口碑优异没有不良嗜好的男朋友却要还自己这一消息定然会把这当做一个无聊的玩笑,或是嫉妒,总之压根不会往心里去,绝不会像她现在这样平静地坐在李傕对面,询问他事情原因。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方思远一向对我不错,两年来无微不至,为什么要我小心他?”
李傕放下刀叉,左腿交叠在右腿上,俨然一副无往不利的上位者模样,气势恢宏,笑看着林洛迦。
“知道一些,不是很多,或者说是随机发生的事情。”
“随机?”
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可能会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就比如你可能会把手上的水泼我脸上,当然也可能不会。”
“你这不是废话吗?每一件事都可以用这句话来描述。”
李傕点头,“没错。”
正当林洛迦以为他有病的时候,李傕话锋一转,问:“你大学学考古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选的考古专业?”
“看来没有因为高中男生改变你自己的想法,你做得很好。”
林洛迦干干地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件事很少人知道,当初选专业的时候,同校最受欢迎的男生希望她跟自己一起选T大的国际政治专业,说这专业前瞻性好,还可以通过他家里的关系出国。
林洛迦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最后还是选择了遵循内心,因为她不想被人诟病靠男人拼前途而否定她本身的努力。
因为并不认为这事有多光彩,所以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包括好闺蜜桃子。
可李傕又怎么会知道的?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薛定谔的猫,一只猫关在盒子里,没打开盒子之前它可以是活的也可以是死的,只有当你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现象,猫的状态才得以确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洛迦说:“这跟方思远有什么关系?”
“我不确定这些危险这一次会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也许立马就会,也许下一次会,也许恰好不会,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都希望你凡事留心,就这么简单。”
林洛迦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这不就是爹娘心么?
桃子她爸妈就是这样对桃子的,出门在外凡事多留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怎么的,当对象不成,李傕还想当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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