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林洛迦意兴阑珊，有了昏昏欲睡之状。
李傕透过后视镜，便看见她脑袋靠在冷硬的车壁上。
她不是当下流行的那款美人，下巴略圆而流畅，脸颊带点肉，却容易叫人过目不忘，有种不属于现代的灵气和韵味，水蓝色细毛料衣服柔软而舒服，软踏踏趴在她身上，清晰地勾勒出优雅完美的身材。
李傕放缓了车速，把车靠在马路边，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她，像是怕打扰了她的清梦。
不知道过久，女人小巧纤细的身体发出了轻微的颤抖。
林洛迦撩了把头发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音。
“李先生，你究竟要看到什么时候？”
“装睡？林洛迦，你好样的。”李傕的笑容里带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没，刚才真的睡着了。”她解释：“只不过在你停车的那一刻就自动醒了。”
她坦然对上李傕的眸子，那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感情，遗憾，懊恼，深情，喜悦，难过。
成分太多，像一锅什么都有大杂烩，林洛迦实在读不懂他的情绪。
他们之间的感情有这么深吗？
如果真是，那为什么会分手？
她自认为不是个不可理喻没事找事的女人，所以就“感情深”这一命题给了否决票。
“那个，李先生，我还是这样喊你吧。”
李傕坐正身体，长睫一颤，吐出两个字：“随你。”
“我们之间是不是也有点误会？”
“比如说？”
“容我自作多情一下，如果冒犯了你，请多担待。就是……”在李傕犀利的侧眸注视下，林洛迦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说：“你该不会真喜欢我吧？”
说完她又想，也许不应该用“真”而是用“还”这个字，毕竟以李傕视角来看他们两个是感情破裂的情侣。
林洛迦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神色，害怕他要是因为下不来台面而恼羞成怒应该怎么办。
不过李傕似乎多此没多大反应，反倒一反常态地安静，周围没了路人，只有路边亮起的小店，由于离得远，那里面的欢声笑语传不过来。
二人所在的方寸空间除了微弱的呼吸声，静得就像躺在坏掉的空壳里。
两人心思各异，各怀心事。
不久后，李傕忽然转过头，头上灯光沿着车顶流淌下来，落在他宽厚的肩上，阴影洒在利落的面庞，本就生硬的轮廓此刻更加深邃。
他正色，凝视着她，带着无论在现实还是虚妄记忆与梦境里都不曾见过的正经。
那样的神情令林洛迦不由得心一沉，隐约预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喊道：“林洛迦。”
“跟我试试怎么样？”
这是做什么？
求复合？
青春时期的林洛迦不是没有幻想过长大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像电视剧演的那样精彩浪漫。
城市，马路边，夜晚，雾气朦胧。
一丝不苟的西装男人，踏着锃亮的皮鞋从车上下来，对天发誓此生唯她不换。
而目前，青春时期的幻想实现了，变成了触手可碰的现实。
看不懂身份的神秘男人，充斥着庄严和浪漫的环境，在一个漆黑的秋天夜晚，询问要不要跟他谈一场恋爱。
可林洛迦却皱起眉，笑着拒绝：“不要。”
李傕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把她的身体看穿，透过她的心脏，看里面究竟住着谁，还有没有空间挤进另一个人。
“给我个理由。”
“我们之间的感情真的有这么深？”林洛迦终于问出了藏在她心底的最大疑惑。
答案很显然，只见李傕脸上闪过一丝轻嘲，快到眨眼就消失，让人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场错觉。
“没有。”李傕直直地望向前方路口，“不是你甩的我吗？”
林洛迦眼底腾起一抹复杂来，她说：“先不说这个，理由很简单，我现在还没有分手，所以你的话从一开始就行不通。”
她不喜欢在没有处理完上一任关系之前就急着物色下一任，开展一段新感情。
对自己，对还纠缠着的他，和也许会走下去的他而言，都少了几分应有的尊重。
“分手又不是交往，不需要经得对方同意。”
“但总不能这样剪不断理还乱地纠缠下去。”
李傕吐了口气，说：“我无所谓，等你处理好，通知我一声就行。”
“不是不是。”林洛迦疯狂摇头，“我没有打算跟你在一起的想法。”
就算曾经真的是情侣关系，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当下她对李傕没有男女之情，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在一起，林洛迦觉得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怕我伤害你？”李傕自顾说：“这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对感情很专一，过去二十几年除了你没有谈过其他女生，心里也没有放不下的人，除了你，目前也没有正在接触的女人，除了你，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人牵着手一直走下去，我不会有任何想法，除了你，你是我的不二选择。”
他坦诚出心中的想法，丝毫没有踌躇的样子。
快刀斩乱麻，雷厉风行是他一向的行事风格，就算在感情上也是如此。
可林洛迦却被他的极致坦诚与坚定镇住。
其实很好理解，假如某天被一个在你看来并不熟悉的人突然表白，把你列入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当中，任谁都会被吓到，也许会认为这是杀猪盘，或者对面是疯子。
林洛迦摇头：“不不不，说实话我对你的感情很复杂，既熟悉又陌生，过去的事情我零零星星有点记忆，可真正看见你的时候却恍如隔世，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陌生人。”
“因为我们分开太久了，只要重新开始，我还是我。”
“不，不是这样的。”
她今晚说了太多的不，让她快要发不出不字的正确读音。
“怎么不是？我不就在你眼前，和你记忆中的那个人有出入么？”
他逐渐开始焦躁，褪去了一个小时前的温良恭俭，取而代之的是从未见过的冷漠，一如坠入寒冷的冰窖，叫人光是瞥一眼就不寒而栗。
“李傕……”林洛迦差点被他这副失控的模样吓到，呆呆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李傕这才回过神，哑着嗓子，颓然开口：“抱歉，我下去抽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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