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装。”
贺芷云看着柯静严肃的表情，把袖子放下，心下了然，柯静是知道些什么了，“大师姐想知道什么？”
柯静不知道其中深浅，想了想说：“全部。”
贺芷云：“……我知道的也很零碎。”
又忍不住说，“师姐，你真的很像那种不知道必要信息却要下达模糊指令，然后给下属带来困扰的领导。”
柯静：“好吧。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七天前，我去外门发放俸禄时，路过北林时遇见了饶师姐。她看见我似乎很慌张。我问了一句，想不到饶师姐把我拉到林子里，对我说……”
“她杀了人。”
“她说她会去戒事堂的。”
贺芷云停顿一下，同时观察柯静的表情，见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另外两个人也是一副思索的样子。
林晚钟看了看贺芷云，顺着她所说的思考，那尸体为什么会被茧包裹？蝶妖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饶君用来毁尸灭迹的？可她要自首，又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的？
柯静：“为什么现在还没自首呢？”
“我当时觉得不对劲，问现场在哪里，她不回答只说该受到的惩罚自己不会逃避的。刚开始饶师姐说她杀人了我也懵了一阵，后面反应过来隐隐觉得像是在顶罪，又觉得不大可能。”
“于是我说戒事堂也需要足够的证据才会进行处罚。她问我说那怎么办？这太奇怪了，前后矛盾。那时我心里就确定几分了。”
柯静：“她来找你……”
“嗯。我不知道怎么样做才是正确的。饶师姐告诉我：如果提前自裁，再去戒事堂认罪，那时事已成定局。长老们为了内门清誉，不敢兴师动众彻查此事，会选择将此事冷处理。我那时想着拖一拖，便对饶师姐说，或许有人会在意这件事。”
贺芷云的说辞与她们猜测的**不离十。
温南枝问：“为那只蝶妖吗？”
贺芷云说：“我不知道。”随后又问：“什么蝶妖？”
温南枝摇摇头，不做解释。
贺芷云算了算时间，便对她们说：“大师姐或许可以去寝殿等饶师姐。”
柯静：“她不一定想见我们，等会一见到我就跑了。”
贺芷云：“或许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回想饶君“无我”的想法，柯静忍不住骂，“她以为她是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这么随随便便就自毁丹田，还弃剑！……她以为她是在过家家吗？！”
贺芷云：“？师姐？你怎么……”
“没什么。”
“大师姐还是早点去找饶师姐的好。”
“我不知道她在哪，不然也不会来找你了。”
“刚刚柯师姐告诉我她很快就会去戒事堂。”
柯静激动的蹭得一下站起身，坐在边上的温南枝拉住她的衣角，柯静顺着力道又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
贺芷云并没有看到这些小动作，“师姐，怎么了？”
柯静轻咳一声，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怎么，我太激动了，需要平复一下。师妹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再坐会。”
贺芷云却站起身，“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事了。那师姐你们先坐着，我要先回去了。”
“有点失礼。不像她的行事作风。”
望着贺芷云离去的背影，柯静评价道。
温南枝：“确实奇怪。很奇怪的旁观感，感觉不到她话里的表现出的关心。”
柯静：“有点事不关己？”
温南枝：“跟上去。”
贺芷云并没有着急回寝殿，而是在快到寝殿时拐了个弯往附近的小树林飞去。
刚落下，一把通体漆黑，剑身古朴的剑突然出现在她身前。
“说真的，你还不如放我自由。哪怕再过个几百年你也是驾驭不了我的。”
黑剑里传来苍老的声音，语调懒洋洋的。
贺芷云伸出手尝试握住它，却被其表面的煞气弹开，就像同极的磁铁一样，始终碰不到剑柄。
剑发出一声嗤笑，飘远了点。
贺芷云的手下意识的追了过去，随后不甘心地放下。
“放弃吧，你没机会的，实力不强，天赋也不高。”
贺芷云不理，换了个话题，她语气委婉，态度诚恳，“前辈，能不能别在有人的时候出现？”
刚刚在内务殿，她很明显能感受到黑剑的蠢蠢欲动。
“知道了，知道了。白天不能出来，晚上还要限制我，呵呵。我也不是故意想揭穿你的，我只是感觉到了个有意思的人。”黑剑毫不在意，语气依旧是懒洋洋的。
“谁？”
黑剑又不说话了。
贺芷云以为得不到回答，抬腿正欲往寝殿走。
“确实是个好苗子。诺，那个。”
贺芷云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人瞬间僵住。心脏猛地一跳，随即开始疯狂地跳动，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
她机械的转过头，努力在黑暗中辨别。
“不是她。白色短衫的那个。”
贺芷云耳朵里嗡嗡作响，已经听不清黑剑在讲什么了，她的脑袋快速运转。
她僵硬的牵起笑，主动出击，“大师姐，你们怎么会在这？不是去找饶师姐了吗？”
见被发现了，柯静一行人只好闪身出现。
柯静：“我们路过的时候看到这里有人，就下来看看，想不到是贺师妹。这是你的配剑？”
“嗯。是我新从剑阁选的配剑。”
两人说话的功夫，黑剑由远飘近，飘到林晚钟跟前。
林晚钟警惕地看着它，心里莫名的抗拒，便往后退了一步。
黑剑就向前一步。
柯静：“这把剑还有灵？我们宗还有这好东西？”
贺芷云：“是在顶阁的。”
柯静：“哦——怪不得我没见过。”
贺芷云虽然看的是柯静，但眼神是不是的往林晚钟那瞟，双手不自觉地紧握衣袖，生怕这黑剑再干出什么事来。
柯静见她这幅样子，脸色不太好看，叹了口气。
反正是幻境。
正张开嘴，就听见温南枝率先发出质问：“这个是煞影剑？”
贺芷云：“什……什么？煞影剑是什么？”
温南枝：“别装了，是你打破禁制把煞影剑偷了出来。”
场上一时无言，贺芷云却感觉三人的眼神有千斤重，压得她撑不住笑，撑不住头。
黑剑飘回来。
“我能说话了吗？”
“有什么好怕的，被发现就被发现了呗。大不了把她们都杀了，像上次那样。不会很困难的，对吗？”
“虽然有点可惜。”
黑剑声音低沉，带着点蛊惑的味道。
贺芷云指尖泛白，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别……别说了。”
“那要怎么办呢？她们发现你了，她们发现你偷了邪剑，还控制不住邪念上体杀了人。”
贺芷云绝望地闭上眼，“她们是诓我的。”
黑剑的声音骤变，变成古怪尖锐的女鬼声。
“嘻嘻，我上当啦。没办法了，那只能灭口了。”
柯静：“所以，人是你杀的，为什么会和饶君，还有那个蝶妖扯上关系？”
像是自暴自弃，贺芷云说：“那些尸体被那只蝶妖发现了，但被饶师姐看见了，她以为是蝶妖所为……”
那时贺芷云被煞气控制，心里屠杀的念头越来越深，一路神志不清的来到了北林边缘，恰遇上一群来此聚餐的外门弟子……仓促将尸体丢进北林深处的一个洞穴。等她再次回到那里，就发现那些尸体被茧捆住用来喂食虫子。
出人意料的是饶君也在这，饶君不可置信地看着蝶妖，蝶妖半开灵智，并不懂的其中含义，只是如往常般歪头蹭蹭饶君。见饶君盯着那些茧，眼里藏不住的高兴和兴奋。
贺芷云准备乘机离开，发出的动静被蝶妖听到了，她只能假装路过。那时饶君只是求她保密，根本来不及想为什么贺芷云会路过北林深处的洞口。
贺芷云讲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头望向对立面的三人。
柯静眼神万般纠结，随后作出防备的姿态。
这是幻境。
假的。
“师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杀人的……我那时是想去杀些妖兽……师姐你能不能假装不知道……我不能……师姐你们快走吧……我……只能这样……”
柯静哼了一声，打断她，“能不能打过还不一定呢。”
黑剑缓缓落下，贺芷云握住了它。
“杀了她们。”黑剑说。
“得杀了她们。”贺芷云想。
气氛一触即发，但两方都没先动手，僵持之际，一个急切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大师姐！”
柯静在出内务殿时遇见了一名交好的弟子，拜托她去盯着戒事堂。
由于没有控制好落地的速度，导致那名弟子踉跄地向前好几步，脸上满是慌张。
“大师姐，不好了。我看见……看见饶师姐她……自剖金丹……”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如同水纹回荡碰撞般破裂，在万千碎片中，柯静恍惚看见了饶君垂头跪坐在空无一人的戒事堂前，身前是断成两截的配剑，殷红的液体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胸前冒出，滑落到冰冷的地面上。手无力的垂着，金丹趟过血湖滚到一侧，沾上灰尘。
最终轰然破碎成无数细碎的光点。
幻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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