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装满烂菜叶的垃圾桶里，雨水中铁锈的气味与烂菜叶混合的味道伴着雾气升腾。
我的尾巴秃了一块，都是这个名叫陆枕栖的人类害的。
但要进入飞环还得靠他，这令我实在是……算了，难以启齿，今天就这样吧。
——003记载于哥谭任务第一天
003合上日记，长吁一声。
若知道会是这样的天崩开局，他一定不会接下联盟发布的任务。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按东方习俗来说，人死剩魂，因此死亡在联盟称“离魂”。
将死之人被记录在联盟的档案册中，转生档案员的职责，就是在档案册名字亮起时到人类社会等待生人离魂，确认离魂后再操作转生。
这不，系统连轴转，终于是出了问题
——档案员下界等待人类死亡时，系统又突然显示这人不需要引领，而这个情况在一个名叫“飞环”的设计公司里尤为严重。
原先也轮不到003，但怎奈001病假，002产假，解决系统问题这个任务只能落到003头上。
但本来也没什么，直到一向沉默寡言的003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说什么，哥谭？”
飞环公司坐落于那个钢铁城市，那个罪犯横行的哥谭？！
009号档案员一把揽过003的肩，道：
“哎呀哥们，现在的哥谭可不像以前那样混乱，蝙蝠侠都给你整得服服帖帖啦！别怕，当街持枪的情况再也不会有啦！”
这样一说，本来也能接受，直到一向大大咧咧的009变得支支吾吾：
“系统出问题，会导致所用的人类身份不稳定，可能就是会有时候变回本体……”
兔狲、猫科动物、跑起来像只卡哇伊的斑点猫……
这些人类用来评价兔狲所用的词汇，组成了003最讨厌的句子。
因此联盟99.9%的职工都知道招摇的009号本体是一只草原赤狐，而只有0.1%的职工知道003的本体是一只兔狲。
009自以为非常尽职尽责：
“哥们！飞环正好秋招，我替你申请了一个毕业生的身份，名字叫翟烨，东方名字，老好听啦！”
他左手握拳捶着胸脯：
“你尽管去哥谭调查，其余的交给我，你不用操心！”
003下意识就要拒绝，但009一句话将他的诉求堵回喉咙。
“我要不替你答应下来，你这个月的绩效就要BBQ啦！”
003咬咬牙，收回了抬起的手。
003面无表情，实则咬牙切齿：“你能控制变回本体的时限吗？”
009尴尬笑道：“理论上来说，如果你心态放好，情绪波动别太大……”
他盖棺定论：“按理来说，就没事。”
按理……
003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于是新的“翟烨”在深夜看着009给的资料，蹙眉。
飞环公司作为一家大型设施设计公司，前几年中标哥谭市轻轨扩建的项目，本该是名头越做越大，但却因为烂尾导致官司伴身。
“利润缩水”、“股价下跌”、“子公司持续亏损”……
他不傻，从资料中完全可以看出这个飞环公司的前景，明晃晃写着四个字
——破产倒闭。
就在003面无表情思考着，档案系统忽的亮起了一个名字——
陆枕栖！
他迅速调查了这人的信息。
从东方被挖来哥谭飞环的人类资源部部长。
等等，这不刚好，人力资源部部长！
003当即换了袍子系了腰带，往陆枕栖所在的宿舍区去了。
最后一班铁轨火车长鸣而过，哥谭市陷入一片寂静。
此时已近凌晨一点，飞环公司宿舍楼却仍旧有几户亮着白色和黄色的光，晕开了浓墨一般的夜色。
003寻到了房号，从狭窄的门坦然进去，甫一抬腿，就听里头灯火通明处传来软糯暗哑的一声：
“唉——？”
他皱了皱眉，就听里头的人喃喃地、持续地自言自语：
“哥谭虽然最缺的仍是技术性人才，但也得首先有个靠谱的财务啊！怎么心脏突然有点疼......要死了。”
陆枕栖佝着腰盯着屏幕，003往灯下走去。
他拿出档案，弯了腰一同看密密麻麻的Excel表。
忽的这陆枕栖直起腰来，一簇翘着的头发恰巧抵着他的鼻尖碾了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躲避，椅子滑轮“滋啦”一声，人类的惊呼猝不及防响起：
“什么时候进来的猫！”
003脑子嗡的一声——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视角竟然已经变成了仰视！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压在地上，尾巴尖左右晃动的尾巴。
一瞥头，恰巧透过陆枕栖的穿衣镜看到了自己四肢弯曲，放低重心匍匐在地上装石头的模样……
这该死的本能！
“猫……但猫的耳朵长这样吗？怎么是圆的？”
人类高大的影子将兔狲笼罩，后者圆滚滚的眼睛“目露凶光”，盯着愈逼愈近的人类——
它试图用尾巴尖吸引人类的注意，就像吸引布氏田鼠那般。
然而失败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一阵明显的拉扯感从后脖颈处传来……它后脖颈就这样被人类捏住了。
四目对视间，陆枕栖疑道：
“猫猫的皮肉这么紧实？营养不良？不对啊，看着挺肥的。”
就在此时，电脑邮箱传来“滴滴”声，003瞬间回神。
他借着这个机会腾地将身体一扭，借着油滑的皮毛挣脱束缚，箭矢一般踏上窗沿！
“这可是五楼！”
兔狲在人类的惊呼中一跃而下。
于是就有了003此生最不想回忆的一幕。
他在陷下的菜叶里，盯着自己被人类下意识抓住而秃了一块的尾巴尖。
他咬牙切齿地在通讯系统里以一种极其低沉的声音喊009：
“以后，别跟我谈理论！”
隔日，一份简历通过飞环公司网申系统投到了人力资源部。
在经过三天的等待、一套笔试题目、一次性格测试之后，003收到了HR的面试邀请。
通知面试时，他动用灵力，确认了“前翟烨”的知识储备还在。
“翟烨！”
走廊尽头传来喊声，003推开门，就见一排面试官低头不语，中间坐着一位个性鲜明的东方男性。
003定睛一看，这不是揪了他猫……兔狲毛的人么！
“请坐。”陆枕栖说，“你完全不紧张，这很好，你叫翟烨......财务管理专业的？”
陆枕栖翻了翻他的简历，然后从那张纸上抬头，直勾勾盯着他。
“是的。”003回答。
“同学，你知道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吗？”陆枕栖说。
他将飞环的资料一字不差背了一遍。
在场除了陆枕栖与他四目相对外，其余的人皆是百无聊赖地翻起手机。
陆枕栖眸子中的光闪了闪，打断他：“好了，看来你非常了解我们公司......其他人有没有想问的？”
在场无人给他一个正眼，一个棕黄色头发的男人手环抱往椅背上一靠。
“没有，过。”
他和陆枕栖对视了，他见陆枕栖的颧骨一动。
就在他以为陆枕栖要让他离开时，他却迅速地问：
“同学，那既然你说了我们公司的现状，你能否运用一下你现有的专业知识，为公司的现状想一个简略的对策？”
在场玩手机的人不约而同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发问的陆部长。
但003面不改色地利用记忆里的所有知识点在极短的时间内拆解、糅合。
“公司的主营业务是设计，并不需要用过多的成本，毛利率应该说很高。”
“按理来说，哥谭近几年高速发展，对于设计的需求量只会增不会减，那么要么是客户存量不足，要么是报价虚高或者质量不过关导致客源流失。”
“我更偏向于后者，因为飞环在哥谭早就是立足脚跟的。”
“依我看，飞环的财务报告并没有在哥谭市财务……”
“行了。”棕黄色头发的男人再次出声，淡蓝色的眼珠子一转：“这并不在你需要考虑的范围内。”
陆枕栖独特的东方黑眸变得深沉，道：“威尔，这不必每次都避而不谈吧？”
陆枕栖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冷淡，但003看到了他垂手时，揪了一把自己的黑色西装裤。
陆枕栖是一只外表严肃、内里慌张无比的长爪沙鼠。
003如是想到。
“这是飞环的传统，陆，过会沙格经理会过来，我们不能自讨没趣……”
威尔话还未说完，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人拄着拐杖进来，说话不疾不徐，却有一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压迫。
“自讨没趣？听说来了一位东边来的朋友，我在门口恰巧听到了，说得挺好。”
威尔右手捂脸，语气恭敬：“沙格经理，陆部长只是……”
沙格抬手，制止他继续再说下去：
“翟烨，是吧？希望你明白，你是来求职，并不是来指导的，但也谢谢你的建议，请回家等通知。”
面试完出来，外头絮絮叨叨的。
路过讨论的几人，003被迫加了个面试进度群，又被迫听了他们的小声吐槽。
转眼又过了两天，那个群从刚开始的活跃到现在的悄无声息。
这两天009给他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导致他如今宅在家里，有些百无聊赖。
晚十点左右，群里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卡茨：大家，HR有没有叫你们填表？】
这一条消息，直接炸出了潜水的众人。
【艾达：我也刚收到，那个从业资格证书的！】
003点开了自己的短信……
石沉大海。
计划便是中道崩殂了，他必须寻找另外的出路。
但事已至此，不如先吃一个芝士饼垫垫肚子，才有力气继续想。
出了集市，昏暗的灯光取缔了缥缈烟火气。
夜晚的哥谭没有工业运作的嘈杂声，也没有其他城市那般的蝉鸣，只有各个酒馆内传出的玻璃瓶碰撞声。
就在他捧着热乎的芝士饼准备回去时，从背后传来鞋子碾过碎沙石的声音。
敏锐的兔狲当即警觉。
先前虽然009反复保证哥谭现如今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城市，但他顾及人类的身份和哥谭的历史，仍旧带了以防万一的小工具。
他的右手不动声色往下移，卡住了一把微创麻醉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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