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戚钰见天色还早，特意绕路去了趟尚宫司。
平时都是丫儿来找戚钰，这倒是戚钰少有的几次来这儿，也不知能不能遇到丫儿。走至宫门口，戚钰站在远处的柱子后观望，尚宫司的门口人流络绎不绝，男男女女急促的走进走出，半天看不见一个闲人。
戚钰站了许久，都不见丫儿的身影，估摸着今天应当是没机会了。
正准备往回走时，突然一个耳熟的声音叫住了他，“戚钰？”
戚钰回头，看见一个身穿浅绿的丫鬟朝他走近，模样好似眼熟但又不敢确定。
那丫鬟看清戚钰后小跑着走近，兴奋地冲他招手，“戚钰真是你啊，我是小卉啊。”
“小卉？”戚钰看着眼前出落的水灵的丫鬟，线条即使被麻布袍子裹着，也不难看出错落有致的身材曲线。这女大十八变的模样实在有点和几个月前还有婴儿肥的傻丫头联系不到一起去。
“怎么，这就不认识我了？忘了，我同你一起下过江南的。”小卉撇嘴生气道，“还说宫里头要和我再聚，谁知根本就是假话。”
戚钰当时在江南还一心奔着逃跑的目的，恐怕只是随口应和了一句再会，没想到小卉记到了现在。这会儿撞见，若真要论起来，确实是他不对了。
戚钰作势向小卉行礼道歉，开口道，“实在对不住，这段时间出了点事，一时之间有些忙忘了。倒是你，长的越发光彩照人了，可是有什么喜事？”
小卉听到戚钰夸自己漂亮，心里美滋滋的，转瞬就忘记了戚钰失约的事了。站在路边与戚钰闲话家常了起来。
“江南一行后，我家娘娘好像鬼附身一样，本来都是养花养草，虚度光阴的。近日来，却是更加爱倒腾自己了，市面上时兴的胭脂全都试了个遍。”
戚钰顺势附和道，“女为悦己者容，估摸是乔妃娘娘开窍了。”
“我想也是，除了妆面，娘娘的家里头每日都送来一例补药进宫。这段日子有眼睛都瞧着娘娘美貌了不少。”小卉继续补充道。
“我想也是，连同丫鬟也胜似那池中芙蓉了。”戚钰看着说的眉飞色舞的小卉，捧场称赞道。
随即戚钰又像是反应过来，一旁打探道，“那娘娘做了这么多，皇上可知道？”
说起这，小卉的脸色垂了下来，刚刚半天下不来的嘴角也拉平了，侧身偷偷摸摸的说起八卦，“说来也奇怪，这皇上整整一个月，一天也没来过碧蓉宫。”
碧蓉宫是乔妃住的宫殿，听说是大婚前皇上为她特意修建的，化用了“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如面柳如眉”两句诗，借此来暗喻乔娥的美貌。婚后甚至直接册封为妃，暂代后宫之主。
戚钰一边惋惜如此美貌的一个女子却出现在纯爱小说里，注定得不到幸福。实乃时也，命也。一边又佩服皇上的忠贞不二，即使身边有娇娥在卧，也能做当今柳下惠，坐怀不乱。此等双向奔赴的感情实属难得，他磕的CP就是最配的。
戚钰不欲再与小卉探听别的女子闺房之事，便转移话题问道，“小卉，你今日怎么出现在此？”
“这不是月底皇上要去行宫吗？我家娘娘定是不会错过此次争宠的机会的，特意叫我过来寻一个叫风展的小厮，听说他能调百香，技艺超群。”小卉不做多想，大大咧咧的将此行目的说了出来。
“如此能人异士怎会来这尚宫司寻？”戚钰有点想不通其中的逻辑，询问道。
“我也不知，好像是娘娘母家那边人告知她的。”那日乔妃养母进宫来探望走后，乔妃便交代她去寻此人。只是她来了多次都碰巧风展不在，只好败兴而归，这不，今日趁着尚宫司人最齐的一天，小卉又来撞撞运气。
“娘家？”戚钰捕捉到其中的关键信息，“敢问乔妃娘娘是哪家贵女？”
小卉见戚钰入宫晚，对后宫之事不甚了解，看着时间还早，索性将戚钰拉到无人的宫道上，事无巨细的介绍了起来。
半炷香的功夫后，戚钰就知悉了乔妃的生平及性格。
仔细一琢磨，尚宫司虽然司属庞大，但其中也是鱼龙混杂，一个两个身怀绝技的人藏匿其中倒也不无可能。只是被尚书夫人通过人脉寻到罢了，左右是些后宫争宠的手段，戚钰也没过多在意，不欲再耽误小卉的时间，戚钰放她进去寻人。
走之前还向她透露，“你若是又不赶巧，便去寻一个叫黄芽的宫女，将你要找的人告诉她，她会帮你留意的。若是她问起，说出我的名字即可。”
小卉没想到戚钰官职小，朋友倒挺多，受了他的好意，感谢道，“行，下次我们再聚，这次可不敢忘了啊。”
戚钰没说话，微笑着点了点头，低垂着手背朝小卉那头挥动，催促她别误了正事。
迎着夕阳回去的路上，戚钰心里扬起暖意，虽然没见到丫儿，倒是又找回了一个故友，这宫中与他相关的人与事越来越多，羁绊也愈加深了。
与潘贺同桌用过晚膳后，戚钰从屋内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潘贺。一头雾水的潘贺结果，横着展开了一遍，竖着又展开看了一遍，摸摸脑壳疑惑的问道，“戚掌事，这是什么啊？”
“借条。你那日拿给我的一百两，我想了想，口说无凭，还是给你立了张字据。你拿着也有个保障。”戚钰坐在桌边将自己的碗筷收回到食盒中，继续说道，“说了这钱是借的，我也给不了太高的利息，就两厘，你莫计较。”
潘贺听到这话，将纸条卷起，作势要塞回到戚钰手上，“掌事，你这就见外了。我既然将钱借予你，就是信得过你。现在这般搞得，我们之间倒是生生有了隔阂。”
戚钰见他不收，解释道，“你莫要多想，就是一个凭据，你拿了我心里也踏实。”
潘贺见戚钰打定了主意要立下这字据，只好手下。收回到怀里前，又再次摊开瞅了瞅，“戚掌事，你刚刚说，利钱是几厘？”
戚钰站起身，对着蜡烛指给他看，“喏，两厘，这里写明了的。”
说完戚钰抬头狐疑的看着潘贺飘忽不定的眼神，试探的问道，“潘贺，你不会不识字吧？”
“嘘，戚掌事别声张。”潘贺一把捂住戚钰的嘴，强迫两人放低了声音，道，“我家境贫寒，入宫又早，虽然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但确实大字不识几个。”
戚钰挣脱开潘贺的手，还顺带拿帕子抹了抹嘴，他刚刚可看见潘贺用的就是这只手啃的猪蹄，也不知洗没洗干净。
“你当带班太监的首侍几年都没人发现？”尚衣局比其他司的规矩要多上一条，所有宫人都不得是文盲。
潘贺挠挠头，垂着眼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瞒戚掌事，起初混进宫的时候有花些小钱打点，后来若是有遇到要识字的任务，我都会交予旁人，所以也是相安无事到现在。”
小小年纪就知道贿赂行事了，难怪现在看着年纪不大，行事作风却像个老油条。
“难怪当日明明是你先发现的钱婵的尸体，一旁的认罪书倒是让后头的李沫抢了先拿去。怕是你当时就装作没看见吧？”戚钰回想那日事发的情景，突然发难道。
潘贺听他还提起钱婵的事，那绣女的样子好像还历历在目，仍旧有些后怕，站直了嘀咕道，“也得亏我没看不懂，不然怕是要厉鬼索命了。”
戚钰没嘲笑他的胆小，毕竟比起自己当时在江南船上第一次直面杀人的腿软比起来，潘贺还有力气跑来向他汇报就已经足够有勇气了。
等潘贺收拾完桌面再次回到屋内时，戚钰提议道，“潘贺，要不你今后就跟着我认字吧，好过日后在外人面前漏了馅儿。”
潘贺听到后激动的跪下来就要拜师，被戚钰一把拦住，他还是不习惯古代人一有事就先下跪的姿态。
潘贺半蹲着没跪下去，起身看见戚钰手边的茶杯空了，急忙上前，替他倒满，然后毕恭毕敬的端到他的面前。
这次倒是没有下跪，潘贺上身下弯，鞠了个足足九十度的躬才起身，将茶水稳稳当当的递给戚钰，随后说道，“戚掌事，潘贺当日初次见您之时，就感觉您与人为善，德行俱佳……”
“好了，好了，这拜师茶我受了。”戚钰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还将杯口朝下，向潘贺示意一滴不剩，“刚刚有了点学生模样，怎么一张口就油腻了起来。”
潘贺抿嘴喃喃道，“嘿嘿，习惯了。”
戚钰倒也不是指责他的为人处世，只是提醒他与自己单独相处时，不必端着，将那腔调抛去最好。
行完拜师礼后，戚钰从里屋拿出一张宣纸叠好递给潘贺，说道，“这个你拿去，写的是你的名字，回去临摹吧。”
“多谢戚掌事，名字我还是认识的，家里人教我写过，不过你写的一看就比我的好上许多。”潘贺接过展开瞄了一眼。
“别贫，拿了就下去吧。”戚钰鼓着眼睛，装作生气的模样。
潘贺跟在戚钰身边也有数月了，早就摸清了戚钰的脾气，知道他这幅表情不是生气，反倒是不好意思了。不作打扰，潘贺拿了宣纸退下了。
该说不说，潘贺看人的眼光是真准。戚钰此时确实是害羞了，当他听到潘贺夸他字好看后，心里就飘飘然了起来。
这幅字能不好看吗？这可是他仿着武义的笔迹写的，虽然力道不足，但样子还是学了三分去的。若是武义在场，怕是也要夸他了。
戚钰有话说：
一个现代人穿越到古代教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认字，这事儿确实挺够新鲜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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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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