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出身难民村,无名无姓,少年时就跟在秦戟的父亲身边,后来府里见他忠心,也没多过问身世,给他重新赐名,一晃就到了现在,秦戟也得尊称他一句秦叔。
“秦叔,我心中不安,你说这么多年我是真做错了吗?”秦戟目视前方,突然开启了陈旧的话题。
当年秦叔是亲眼见证了过往发生的一切,也是他在秦戟没了爹娘依靠的时间里,义无反顾的辅佐秦戟。虽尽师责,但无苛言。对秦戟做出的任何抉择都无条件支持,不发表任何异议。
“少爷聪慧,想必内心早有定夺。”秦正见秦戟还愿意称他一句秦叔,感慨的回道,“夫人那日的遗言,不可不听,也不可尽听。”
“哈,我娘。”秦戟长叹一口气,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山腰,视力极好的他还能隐约看见楚玄住的宫殿内有人走动。
“我娘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秦戟没等秦正回话,就自问自答了起来,“她说,让我放下,让我向前看。可当我抬头向前时,看见的是她嘴角流的黑血,是梁上断成两截儿的白绫,还有廊外那人的儿子在笑。她怎能叫我放下。”
一幕一幕的画面每晚都在秦戟梦中重复,头疼也伴随了他十几年,近日和戚钰的交往后那汹涌的血气才淡了下来。可惜那只是暂时的退缩,这不一会儿又翻复了上来。
“王爷,别只揪着一面,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人,不是外人口中的那样。”秦正见秦戟面上凝重,换了称呼,宽慰道。
“哦?他们都说我残暴肆虐,说我目无王法,说我只手遮天,那一桩桩,一件件又有哪件不是真的。”秦戟自嘲的笑笑,漏出许久未曾出现的表情,好像时间又回到了半年前。
“王爷,你真要属下一一列明吗?”秦正回忆往事,面上浮现属于他这年纪的沧桑,“皇上四岁那年,你让我买了砒霜,但最后他只是闹了三天的肚子。先皇去世的那年,你进去见了他最后一面,后来你就给皇上请了太师,教他仁义礼智信;后来西荒兵乱,南方匪患,都是你亲披战袍,摆阵杀敌,一一荡平的。若是消除内忧外患也是残暴肆虐的话,那这罪名也太冤枉了。”
秦正说的激情澎湃,情至深处还留下一行浊泪。
周边的暗卫在他们对话时,就自觉退出了可见范围,此刻巨石上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身影。
秦戟听完反笑,自嘲的说道,“是啊,我藏着血海深仇,却妄想当他的兄长。我控制朝权,却还想替他守卫楚国。这么多年,我知道他心里的不痛快,我也没落的好处。你说,我是不是该放手了。”
“王爷,不论你今后作何选择,我等都誓死追随。”秦正单膝跪地,拱手行了重礼。
秦戟连忙回身将他扶起,还未开口说话,就被暗卫打断。
“启禀王爷,北边的人回来了。”通信士兵回道。
“带过来。”谈及正事,两人脸色回复正常,肃静下来。
两个侍卫扶着一个膝盖中箭,浑身是血的人走来,秦戟认出他是早上派出去的暗卫之一。
那人身负重伤,站都站不稳了,却还想着行礼,被秦戟一把阻拦,“虚礼不必了,说说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回禀王爷,我等一行十人全遭遇了埋伏,那怪石中藏有歹徒,数量不少,似乎是早就聚集在那。我等拼死逃出,最后只剩下属下一人得以回来。”那暗卫说完,忍痛一把将所中的箭羽拔出。一个黄豆大的窟窿瞬间鲜血喷涌而出,那人不喊疼,只是将证物交由身边的侍卫。
秦戟用布匹包住利箭,稍稍擦干了上头的血迹,上面的符文就渐渐清晰的显现出来。
秦戟对着日光反复观摩,将记忆中的花纹暗中比对,不出意外,这箭上刻的和昨日酒杯外雕的外饰如出一辙。
秦戟心下一紧,继续询问道,“你可有看清那贼人样貌?”
拔箭后的暗卫因失血过多,来回奔波,此刻嘴唇发白,整个人都虚脱无力倚靠在旁边的侍卫身上,断断续续的说道,“他们都围了面巾,看不清楚,但听其中一个首领的口音,应当是扶桑人。”
“果真是扶桑,他们现在藏身何处?”秦戟印证了心中的猜想,感觉到有更大的阴谋藏在暗处,进一步发问。
可惜那暗卫气运不佳,还是没能挺过这一劫,中途便翻了白眼,搀扶着他的侍卫伸手试探了那人的鼻息,对着秦戟的目光默默摇了摇头。
“好生葬了吧。”都做了暗卫,便是与世上再无瓜葛的孤家寡人,生前无名,死后无魂。秦戟能做的最大体面便只能如此了。
两人将那暗卫的尸体抬了下去,秦戟将剩下所有人聚集上前,发号施令,“秦正,你和我分别带领二十暗卫,分两路包夹,务必探清扶桑暗访楚国的企图。”
“是。”秦正恭敬的叩首,率先带着一队出发了。
等秦正走后,秦戟又随意呼上来一个不起眼的暗卫,低声吩咐道,“你速速去驻扎点找叶三,让他带人直接回去,这边我来处理。”
那暗卫虽然听得稀里糊涂,但看秦戟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样子,便退下照做了。
“你们跟我出发。”秦戟自从听到有流匪逃窜后,心里便隐隐涌出一丝不安,在听到那歹人蜗居在北边时,惊慌的情绪终于找到了来源。
露营地就位于偏北方,而戚钰不出意外还在帐篷里等他,一旦扶桑人有所行动,路途上必然会经过帐篷,到时会发生什么都不得而知,现在他只想尽可能让戚钰早一点离开是非之地。
有了准确的方向后,队伍行进速度大幅提升,不到半个时辰,秦戟就带人与秦正会合了。秦正是从前山直接前往到乱怪石林,秦戟一行人是从后山包夹过来,堵上歹徒逃窜的退路。可惜一路围剿,却没有看见半个可疑人影。
“你这边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秦戟问道。
秦正早一步到达,已经将周围搜了个大概,看到秦戟出现,停下手上的动作,拿出半壶酒回道,“王爷,这是清酒,看来确实是扶桑人了。”
秦戟接过酒壶,凑近鼻尖,果然有熟悉的果木香气飘散出来,“没错,这酒我在江南见过。”
秦正不知江南一事,反问道,“王爷怎会认识此酒,难道扶桑人早就散布在江南沿海一带了?”
“呵,这就要问问我们的好皇帝了。”秦戟回想起楚玄干的好事,轻哼一声冷笑道。
说起楚玄,秦正反应过来,急忙指着野路上的被碾压过的杂草,通过它们伏倒的朝向判断歹徒的行进路线。
“不好,看样子他们是往南边去了,皇上有危险!”秦正猛拍大腿,高声喝道。
显然,这和秦戟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与秦正不同的是,秦戟担心的另有其人。
“全体听令,五人分组,以彩弹为号,分开搜寻扶桑人士,务必将其捉拿追案,如有抵死不从者,格杀勿论。”秦戟手持令牌吩咐道。
几十暗卫迅速消失在山林中,他们长期接受严格的训练,武功比一般的侍卫都高上一筹。
而另一边戚钰在周边闲逛了许久,没有人工护养的山林,四处的景色都不一而同,入眼尽是翠绿。
“我累了,我们回去吧。”戚钰看腻了山景说道。
谨遵秦戟命令,跟着戚钰寸步不离的叶三看了看天色,估摸秦戟也差不多是时候回来了,从善如流的回道,“天色也不早了,回吧,跟我走这边。”
回到露营地的时候,戚钰这才注意到他的帐篷稍远处还有聚堆有许多帐篷,其中一个帐篷前还有燃烧殆尽的木柴,他回头问向叶三,“昨晚此处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吗?”
叶三想了想秦戟的吩咐,其中并没有提及需隐瞒此事,便如实回道,“昨晚皇上狩猎结束也是在此歇息的。”
“皇上?那摄政王是不是也来了?”戚钰听到自己昨晚居然与主角共度一夜却睡得和死猪一样,顿时捶手顿足,一通懊悔。
紧接着,他又不死心地问道,“他们昨晚是住一起的吗?”
叶三不知戚钰心里起的什么心思,想着王爷昨晚也是留宿此地,大差不差,便直接回了嘴,“那是自然的,你人在这儿,他还能跑到哪去。”
叶三说话声音轻,正巧刚刚有阵慌动惊起了树梢上鸟群,翅膀扑簌声盖过了人的声音,戚钰没听清他的话,准备再次询问一遍前,就被一股不容推拒的力量强行带入帐篷。
叶三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突然惊动的鸟雀,反手将戚钰送入帐篷,放下帘子前说道,“你好生在这待着,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我去前方查探一番速速就来。”
话音刚落,叶三就不见了踪影,这剩下帐帘还在静谧无风的空气微微摆动,彰显着有人来过的痕迹。
戚钰在现代时候就经常看江湖武侠小说,羡慕习武之人那些听声辨位的本领,知晓其中的厉害,现下也不免警觉了起来。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叶三还没回来,四周都静寂无声,仿佛只有戚钰一个人在此片天地之间。虽然他没有幽闭恐惧症,但此时心里也不安的发慌。
突然,远处传来人语声,不是熟悉的口音,隔得不近,嘈嘈杂杂的也听不清,戚钰不敢轻举妄动,挪着小碎步来到帐篷边,紧贴着布帘,企图听清外头的动静。
渐渐的,有汉人说话,从远及近,传来翻动声。
“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
戚钰能感觉到外头的人群逐渐往他靠近,突然哐当一声将戚钰吓了一跳,想必是有人踢翻了烤火用的火盆。
他心头一紧,只听见那人说,“他奶奶的,人去哪了?那太监不是说就在这儿吗?”
旁边又有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虽然口音独特,音调也高低起伏,但还是能勉强分辨其中的意思,“别急,那边还有一顶帐篷,去看看。”
原来他们是在找人,紧接着,戚钰就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往他这边逼近,听上去人还不少,直冲着他来。
戚钰有话说:
完蛋,直击凶杀现场了,有谁能来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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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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