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坊间调查的两人回到县衙,文典拿着记录好的文书递过去:“大人,这是简单调查出来的结果。”
两人心还挺细的,在周围随机找了三四家问刘花家的情况,大家却都很统一的说,吴宝根和姚瓶的关系,确实是挺好的。
“那姚瓶虽然长了一脸的狐媚样,但人倒是挺安分的,也不和外面的男人眉来眼去,我记得她好像是外地逃难投奔亲戚来的,但亲戚靠不住,扒上吴家留在这的。”
“你说豆腐西施啊,他们家豆腐一经她的手就卖的格外好,之前有人想要对她动手动脚,结果被吴宝根打了个半死,当初还赔了不少钱。”
“你问刘花喜不喜欢姚瓶,婆媳之间哪里会没有矛盾的,感觉不是很喜欢吧,但刘花不是个喜欢说闲话的人,只知道她那个儿子啊,算是白养了,竟然为了他媳妇顶撞他爹娘,吵架也总是向着他媳妇,还说什么他娘无理取闹。”
“我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啊,刘花这人我知道,虽然有的时候人不咋滴,但大事上还是挺拎得清的,要我说那吴宝根,生块叉烧都比生他好。”
这些是文典通过复述记录的,那些个邻里的话,脸上面无表情,叙述的倒是有声有色,看着反差感极大,许行知问道:“那对于吴宝根被烧死的情况,是什么态度?”
“根据周边见到了这场大火的人说,当时正好是清早赶集的时候,大家也没人特意去关注吴家,等发现的时候火势大的救不了了,我们也去吴家的厨房看了一下,是有很大火烧的痕迹,灶台那边的燎火气格外重。”
和他们之前说的口供差不多,许行知把目光投向旁边的陈玉芝:“玉芝,你怎么看这件案子。”
“现在最主要是先确定,吴宝根到底是真的被活烧死还是他杀,两种不同的答案也会导致案件的走向不一样。”
陈玉芝思索道:“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此事之间必有蹊跷,虽然他们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但刘花认为姚瓶是凶手的态度过于笃定,她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必定是了解对方的。”
“姚瓶的态度也很奇怪,像是和夫君感情很好,但一举一动那种演戏的唱念做打之色又挥之不去,她们肯定还隐瞒了一些比较关键的信息。”
“验证吴宝根的死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这个倒是简单。”许行知笑道:“毕竟有一个人,势必不会说谎。”
“谁?”
“吴宝根的尸体。”
在刘花一家人到县衙来报案时,就有衙役去把吴宝根的尸体一同接到县衙来,这种人命案子,必定是需要进行验尸的。
许行知和几个衙役一同前往临时收拾出来的停尸房,尸体摆放在房间边边上那张破旧的床上,阳光一点照进来,显得格外阴森,佟有把尸体上的白布掀开来,露出下面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所有人都不由得后退半步。
这已经不止只是恐怖二字可以来形容了,整个身子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大片大片的水泡夹杂着烧味,脸上更是被烧伤的重灾区,几乎半个五官全部被融化了下去。
可能是家里人帮忙擦拭过了,虽然烧伤严重,但身上并不显得脏,看得出来,愿意帮忙料理的,需要一颗非常强大的心脏。
佟有戴上手套,检查了一下尸体:“大人,死者身上烧伤的痕迹太强,周围的皮肤也几乎全部融化损毁,摸不出来身上有其他的伤痕。”
许行知无语的拍了拍自己的头,终于知道,自己在哪里感觉到奇怪了,这么大一个县衙,竟然会没有典吏的存在,虽然在碎片信息化比较强的现代和未来,他也刷到过一些科普视频,一般尸体自然被烧死和死后被毁尸的区别,但这事又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记不得一点。
真正验尸肯定还得请专业的仵作来验,而不是他们这群半吊子啊。
“一般典吏这个位置,都是父终儿继,也是一门家传的学问,但县衙的前典吏是因意外,出远门的时候遭遇了泥石流,不幸身亡,他唯一的儿子目前才两岁。”
陈县丞耐心解释:“杨县令想要找人填上这个空缺,没想到好几个来的,全部都是肚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的水货,后面嫌烦了,南新县也没几件涉及命案的大案子,平时佟有凑合着也能顶上,这个位置就这么闲置下来了。”
许行知侧身问道:“这么大一个县城,真的找不到一个会验尸的人?”
“那倒也不是。”陈县丞回想道:“我知道南厢那边有一个经验老道的老仵作,当初得罪了林家,被挑断了手筋,就再也干不了这行了。”
“虽然没再碰过尸体,但活了那么大岁数,眼力应该是还在的。”
“我相信你的眼光。”许行知当机立断:“让人去请这位老先生过来。”
“要是那位老先生不愿意过来呢?”佟有小心翼翼道:“当初那位老先生不愿意同流合污,拒绝林家的巨额银子,坚持要在公堂上说出真相,还那个被糟蹋的女子的清白了。”
“但是最后的结果还是不尽人意,老先生还被林家威胁着挑了手筋,从此再也没出过山。”
许行知听见这一桩陈年旧事,对那位老先生的好奇心更重了:“那我换身衣服,我亲自去见见这位先生。”
老先生姓木,住的地方不算远,却是实实在在的偏,到处和人打听,最后才在七拐八弯下,到了一个破旧的小木屋。
周围一大片空地,种满了撑天的竹林,木先生的小屋子是在竹林中开辟出来的,屋檐上的木板还一块长一块短,高处的竹叶上的水珠一点点滴落下来,个高眼尖的,都能瞧见木板边缘的大洞。
一群人走近,发现门是半开着,隔着缝隙可以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伏案在摆弄着什么东西,约莫是听见了动静,案桌上的人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抹刻薄的微笑:“我就说昨天那只猫怎么叫的那么凄厉,原来是预料到了有不速之客上门啊。”
被称作不速之客的许行知面不改色的凑上前去:“老先生,人命关天的大事,大家都知道您的能力,县衙那边案子一停我就来您这了,就指望着您去掌掌眼。”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知县?”木先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不屑冷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但现在这案子迫在眉睫,一刻都不能等,就得您这种能人瞧,要是我们这种马虎的,那么拙劣的验尸手段,直接把尸体给破坏了,那受影响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木深还是挺受用的,自己的手残废那么多年,又十分骄傲的放出话,说再也不给人验尸,虽然不后悔,但有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小小的遗憾。
这次新县令亲自上门,又说了那么多好话,自己‘被迫’的去县衙,那也不算自打脸了。
心里想矜持一会,等旁边的人再多说两句好话,就松口勉为其难的答应,只是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原是衙役见抒情讲理都没用,见许行知点头,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木先生,对不起了。”便一人拽着一条胳膊肘拉着他往外跑。
直到上了牛车,整个人还没缓过来,贼船已经上了,跑不了也不想跑。
“我呸,你看这两人这是衙役吗,简直就是流氓,我都说了我不会,拽着我就走。”矮瘦的木先生咬牙切齿:“一群强盗!”
许行知凑过去,用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副好哥两的模样:“我回去就好好收拾他们。”
“你才是心眼最多的那个主谋,没你他们敢这么做吗!”
许行知不接话,顾左右而言他:“木先生,我来跟你讲一下这个案子,三天前,东街的吴家着火了,他们家儿子吴宝根被烧死了,结果今天她娘刘花来报案,说这吴宝根不是被烧死的,而是她儿媳妇姚瓶给谋杀了。”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不想知道。”木老头冷着脸道,看着格外的凶。
“我就是随便说说,怕我自己给忘了,听说木先生之前验过被烧伤的尸体,那简直不计其数……”
木老头一个没注意,一路上已经顺着许行知的话去思考了,嘴上说着不情愿,但等到了县衙门口,跳下车后看起来比许行知都急:“走啊,带我去看尸体,你光嘴上说有什么用。”
“佟有,把手套还有口罩都给木先生戴上。”
“把裹尸布掀开,你听先生的命令,开始从头开始验,玉芝留下,其余人都出去,别把牢房挤满了。”
许行知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木先生摸了摸脸上的口罩,戴好手套后就凑近那具尸体,完全没管那面目全非的难看样子,也没拿什么工具,掐开吴宝根的嘴巴,把手放进去搅了搅,从头到脚的仔细摸,尤其是眼角嘴巴这两部分。
在众人屏息之中,认真的把手套取下来,在盆里洗干净:“别想了,这人死于非命,是被谋杀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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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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