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的灰白色雾气遮天蔽日,青砖铺就的小巷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陆知夏不知身在何处,惊恐地唤着流烟的名字,然而,无人回应。
忽然,一只庞然大物浮现在不远处的浓雾里,那黑影慢慢靠近,逐渐显露出狰狞的面貌,它长着通体的黑色毛发,红色的眼睛,绿色的鼻子。
“啊——”陆知夏惊叫一声,转身逃跑,然而,地上的青苔太过滑腻,她一步三滑,最后扑倒在地上,摔伤了腿。
黑色的怪物慢慢靠近,锋利的爪牙伸向她弱小白皙的脖颈,她惊恐地手脚并用,连连往后挪动。
耳边传来空蒙的呼唤声,好像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遥远的天边。
“喂,喂,陆二,陆二?”
萧凌深原本站在窗边,听到陆知夏发出声音,走到床边查看情况,只见她满头大汗,身体紧张地颤抖着,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珠也在不安地转动。
大夫刚才说,她被迷药迷晕了,并无大碍,一个时辰便能醒过来。
但一个时辰都到了,陆知夏却怎么喊都喊不醒,这会儿她身体抽动,萧凌深怀疑她是不是生病了。
伸手摸了摸黏腻的脖颈,又摸了摸挂着冷汗的额头,凉凉的,没发烧……
但看她躁动不安的样子,萧凌深有些放心不下,准备让魏持去叫大夫。然而,他弓着的腰还未直起来,便见陆知夏猛地睁开眼睛,抬起胳膊,一拳头打在了他鼻子上,嘴里还喊着‘奥特曼变身!’
一阵儿酸痛麻辣的感觉瞬间袭击大脑,萧凌深深吸一口气,差点儿喊出声来。
小时候,陆知夏不听话,温书芹老是给她将红眼绿鼻子的故事,骗她乖乖睡觉,儿时的恐惧深深刻在她幼小心灵的深处,导致陆知夏一害怕,便梦到这只怪物。
后来,温书芹发现陆知夏真被那只虚构的怪物吓住,便又编出了奥特曼的故事,说要是红眼绿鼻子来了,根本不用害怕,因为奥特曼会来拯救她。
梦境的滚滚浓雾中,陆知夏因惊惧梦到了儿时的怪物,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奥特曼忽然飞了过来,将怪物一拳打倒,她垂死病中惊坐起,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一切可怖的梦境皆消失了,眼前是一个眉梢带怒的男人。
萧凌深捂着鼻子,脸色阴冷,目光森寒,一副要吃了陆知夏的模样。
从梦里彻底清醒过来,陆知夏有些惊愕:“靖王殿下!?”
左顾右盼一圈儿,红罗帐,华菱镜,百叶窗,窗前的芭蕉接着屋檐上滑落的雨滴。
她不是在后巷被黑衣人迷晕了么?怎么回到花韵园的房间里了?
再定睛一看萧凌深,他还捂着鼻子,陆知夏好奇道:“您的鼻子怎么了?”
“天啊!”陆知夏看到他指缝间低落的红色液体,凑过身去,细看后惊呼道,“怎么流血了!?”
掀开被子下床,陆知夏赤脚走到妆台前,从妆匣里取出一只帕子,走回床边,一把拉开萧凌深的手,将帕子捂在流血的鼻子上,道:“殿下自己捂着点儿。”
心意是好的,可是动作粗暴得很。一个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小姑娘,怎么老是大大咧咧的,跟个女汉子一样。
鼻尖嗅着帕子上的香粉,萧凌深想起那素白柔软的小手去抓他的手腕,冷着脸说教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男子的手,不要随便碰。”
可陆知夏根本没理会他说了什么,只是歪着脑袋看着他,一双水灵灵的杏子大眼里充满了疑惑。
被她盯地久了,萧凌深满脸狼狈,由羞转怒,敛着眸子皱眉斥道:“看什么?”
没想到陆知夏接下来说出的话,将萧凌深气吐血。
“我听娘亲说,男人见到美人儿就会流鼻血,”陆知夏挠了挠下巴,认真思考,“虽然我打小就被人夸好看,可是也没美到让男人流鼻血的程度吧。”
鼻血又多了,有被打出来的,有被气出来的。
这姑娘脑子里竟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胡说八道什么!”萧凌深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满脸黑沉。
陆知夏撇撇嘴,被她说中了吧,恼羞成怒了都!
见陆知夏撇着嘴,一会儿沉思,一会儿隐笑,不知道脑子里又在瞎想些什么,萧凌深懒得搭理她,用帕子在鼻尖扭了扭擦血,见鼻血还在流,便吩咐魏持叫来了大夫。
大夫一到,便直呼惨:“哎呦喂,这谁打得啊这是,劲儿怎么这么大,下了死手啊这是,鼻梁骨轻微骨折了都!”
萧凌深脑袋微微后仰,防止鼻血继续流下来,等着大夫处理伤口,还不忘斜眼瞧着陆知夏,冷笑道:“奥特曼打的。”
本以为萧凌深因垂涎自己的美色才流鼻血,结果发现原来是做梦把靖王当成了怪兽,陆知夏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听魏持说,你今日走后巷,是为了去王府找本王?”萧凌深问道。
正沉浸在羞愧之中,陆知夏回神过来,才想起黄昏时分,她从后巷抄近道,去王府找萧凌深还钱,结果被人劫道的事儿。
劫道……还钱……
“啊——”陆知夏惊叫。
一声嚎吓得大夫手都抖了,敷药时手一滑,糊了萧凌深一嘴巴,萧凌深头疼:“又怎么了?”
“我的银子!”陆知夏抱头痛苦道,“我的银子是不是被人抢走了?”
从魏持那儿得知,陆知夏去找他,是为了还他的三十四两银子,还有这个月在花韵园借住的租金。
嘴巴上的药被清理干净,萧凌深指了指八角桌上的一坨用锦布包起来的东西,问道:“你是说这个?”
赤脚下了床,陆知夏冲到桌子前,急忙打开了布包袱,心细如发的数了半天,才舒了一口气,捂着胸口感叹道:“四十四两整,没丢,没丢——”
陆知夏数钱的功夫,萧凌深的鼻子已经包扎好了,随看着她无语道:“不就是四十四两银子……你就不能穿上鞋再下床?”
忽略后半句,陆知夏一边将银子仔细包好,一边不服道:“这可是我靠卖机关鸟,辛辛苦苦挣来的!”
等大夫走后,萧凌深摸了摸鼻子上的纱布,凑到妆台前的华菱镜前去看自己的脸,只见一张英俊凌厉的脸中间陡然贴着一块方形白布,遮住了他高耸挺拔的英俊鼻子。
丑得很……萧凌深伸手想撕下来。
可大夫刚刚嘱咐,要换药敷药半个月,不然软骨长不好,鼻子会趴……忍了忍,萧凌深将手放了下去。
“说到机关鸟……”,萧凌深转身看向陆知夏,一本正经道,“我本为此事来找你,从后巷经过时发现两个汉子扛着两个麻袋,我觉得不对劲,让姚安绑了人,打开麻袋一看,是你和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流烟!”陆知夏忙问道,“流烟也被救了?”
萧凌深点头:“在丫鬟房里睡着,大夫说最迟两个时辰就能醒。”
走到最里面的丫鬟房,撩开纱帘,见流烟沉沉睡着,呼吸平稳,陆知夏松才了口气,放下纱帘回到房间。
萧凌深坐在八角桌旁,提壶倒茶:“你与人结仇了?为何有人劫持你?”
陆知夏摸了摸下巴,仔细想了想道:“嗯……难道是兴山的村民?两个月前,兴山村民要抓我去祭奠山神,不过被殿下给救了,难道他们还不死心,还想抓我回去?只不过那日他们两个蒙着面,我看不清他们的真面目。”
抿了口茶,萧凌深回想起他回京第一日,兴山村民聚众闹事,他将人救下的那天,微微点了点头。
“若是那日抓你的村民,你应该见过。”放下茶杯,他正色道,“人在柴房,要不要去看看?若是不搞明白他们的来历,恐怕你无所防备,后面还会遇险。”
陆知夏点点头,“好。”
萧凌深起身,向门口走去,陆知夏急忙跟上。
意识到身后跟着的小尾巴,萧凌深眉心一跳,在门口停下,侧头看着陆知夏,没好气道:“跟着本王做什么,你打算穿着亵衣,赤着脚出门吗?”
刚才萧凌深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走,陆知夏还以为他立刻就要去柴房,脑子乱哄哄的她立刻就跟在了后面,还未意识到自己刚从床上爬下来,没穿戴整齐呢。
“哦,”陆知夏往后退了两步。
萧凌深扶着门框,问道:“你那小丫头还未醒,要不要找人伺候?”
花韵园的奴仆,她习惯性地不愿使唤,毕竟不是自家奴婢,不给人发月俸。陆知夏摆手:“不用了,谢殿下。”
听魏持说,除了偶尔找他帮忙,这丫头从未使唤过花韵园中的奴仆,除了占用一件客房以外,也从未动用过花韵园中的任何一件物品,就连饭菜都是自己收拾。
虽然大大咧咧,不像个大家闺秀,但倒是个光明磊落,自力更生的小姑娘。心中的嫌弃稍微减弱了些,萧凌深缓缓合上了房门。
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簪了两根朴素的银簪,穿上鹅黄色的素纱长裙,陆知夏怕萧凌深等得急了,未施粉黛,便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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