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小猫儿睡得呼噜噜的,他伸手去摸她额头,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看,可看了一会儿,她一偏脑袋,便避开了他的指尖。
略有诧异,萧凌深收手,问道:“怎么了?”
歪着脑袋,陆知夏面壁,拉着鼻音道:“男女授受不亲……”
抿了抿唇,萧凌深有些想笑,不由揶揄道:“之前是谁动不动就对本王又抓又抱的,现在知道避嫌了?”
陆知夏没有回话,连带着身子都侧了过去,整个人面墙壁躺好,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半张脸。
不知小姑娘是在闹情绪,萧凌深权当她病中犯懒,所以才不愿说话。帮她掖了掖被角,遮住快要露出的后背,他安慰道:“捂捂汗也好,祛祛寒毒。”
被子里的人没有接话,萧凌深以为她睡了过去,起身离开。
第二天,萧凌深再来时,陆知夏正坐在床头,接过流烟递来的药碗。
她背后垫着软垫,正端着碗喝药,许是苦得厉害,喝药时,无精打采的小脸儿紧皱着,像一张被揉搓地有些发暗的旧纸。
病中蹉跎,水土又不服,一张红润白皙的小脸儿惨兮兮的,明艳含星的眸子也黯淡无光,看着怪让人心疼。
走到床边,萧凌深打开手中的油纸包,将香甜软糯的蜜饯递到她眼下。
药难喝得很,又苦又涩,陆知夏喝完就想吐,忽然鼻尖传来甜香之气,她搭眼一瞧,慌不择路地将蜜饯含在了嘴里。
甜味儿瞬间盖过了苦味儿,在酸涩的口腔中弥漫开来,不一会儿,胃中的翻江倒海压了下去,陆知夏才松开捂着的嘴巴,脊背放松,缓缓瘫软回软垫上。
整个人放松下来,她抬眼一瞧,见递蜜饯的人竟是萧凌深。
对方伸手过来,在她额间探了探:“烧退了些。要不要再吃一颗?”
胃中酸涩上涌,余味儿甚苦,陆知夏又拿起一颗含在嘴中:“殿下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闲人?”
自从来到北疆,萧凌深一改慵懒闲散的风格,披发换成了挽发,长袍大袖也不再穿了,这两日都穿着修身的劲装,整个人看上去忙碌干练了许多。
他正视着陆知夏,淡淡的眼神里透着关切:“听说你病了,怕你刚来王府不知去药房拿药,来看看你。”
“如今也见了,我很好,殿下可以回去忙了。”将蜜饯捧在手中,陆知夏又捡起一颗垂眸送进口中,“谢殿下的蜜饯。”
说话时,她往日的笑颜一扫而空,语气中毫无波澜,丝毫没有了以前的俏皮可爱。
“心情不好?”萧凌深微微侧眸,仔细打量她的脸。
“怪不舒服的,”一直低着头,她避开他的视线,“殿下快走吧,还有大事等着您操办呢。”
婚姻大事,繁文缛节颇多,他最近一定很忙。
没想到,萧凌深却道:“最近还好,也不是很忙,一些例行公务都是李玉在办……等你病好了,本王陪你出去转转。”
听到萧凌深这么说,陆知夏很开心,但转念一想,他都是要成婚的人了,跟她待在一起,若是被他未婚妻看到,岂不是伤了人家的心。
“不用,我又不是殿下什么人,殿下不用为我浪费时间。”陆知夏身子一歪,躺回到床上。
“北疆和京都不同,凶蛮之人多,我怕你一个姑娘,人生地不熟,遇见刺头不好了。”萧凌深探头,看她半掩住的脸,“若你真出了什么事儿,本王岂不是少了一位名匠。”
陆知夏来北疆躲祸,可以投靠的人只有萧凌深而已,但她不打算白蹭他的吃喝,答应了要给他做机关术师,为他研制军备。
若不提这个,她以为他的关心是出于情分,可一提这个,倒显得萧凌深礼贤下士,拿她当下属来关怀。
心中写满了大大的失望,陆知夏将被子拉得高高地,声音也闷闷的:“我要睡了。”
将她放在床头的蜜饯包好,放到桌上,萧凌深看了看她裹成蚕蛹一般的身体,蹙了蹙眉,跨出了房间。
后面两日,他每次来时,陆知夏对他都淡淡的,以往的嬉笑调皮都不见了,萧凌深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是哪儿得罪了她,直到第四日来看她时,她病已大好了,趴在桌子上画工图。
看到萧凌深进来,陆知夏只是淡淡说了句:“谢殿下这几日的关怀,我病已好了,殿下后面不用再来了,我已知殿下是礼贤下士之人,只要殿下如约付我薪俸,我自会为殿下鞍前马后,设计军备的。”
听陆知夏语气生疏,积攒了多日的疑问实在憋不住了,萧凌深站在门边,蹙眉问道:“你有怨?”
“殿下说笑了,殿下亲自涉险救我下神岭,又礼贤下士聘我做幕属,我怎敢对殿下有怨?”陆知夏虽然语气诚恳,但可听出带着不悦之情。
沉默了一会儿,萧凌深走到桌前,居高临下看着她:“陆知夏,看着本王。”
她并未抬头,只是装作没听到,还是盯着工图在画。
“线都画歪了,”萧凌深抬手,用食指指节扣了扣桌子,“看着本王!”
握着笔的手不知为何在抖,陆知夏蓦的紧张起来,手顿在半空,几滴墨汁滴在纸上,破坏了画了一半儿的工图。
深吸一口气,她将笔放回山架上,坐直了腰,抬眼瞧着萧凌深,努力装作一副正常严肃的模样。
然而,她长久的沉默却让萧凌深烦躁,他一向心思沉静,不易被外事所扰,可见她用冷淡疏离至极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气得很:“你到底怎么回事!”
被他低斥一声,陆知夏强装的严肃表情再也绷不住了,她觉得对方看穿了她不该有的心思,十分忐忑不安。
猛地站起身来,背对着萧凌深,她道:“既然殿下关心下属,那我便斗胆请求殿下帮我寻处小院,不用很大,只需两间屋子即可,足够我和流烟生活。”
“你要离开王府?”萧凌深追问。
“嗯”陆知夏回答,“殿下知道我不喜欢寄人篱下。”
之前在京都时,她也不愿住在他的私宅,他倒是见怪不怪,便毫不犹豫道:“好,并非难事。”
陆知夏转身,福了福道:“麻烦殿下了。”
“只有这个?”萧凌深蹙眉。
“嗯。”陆知夏淡淡点头。
往日里,她向来有话就讲,从不委屈自己,如今满脸带着忧伤,心中压着事儿却又不讲,倒不像她的性子。
怎么回到北疆,大病一场,她对他冷淡许多,萧凌深怀疑,她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也未在多问什么,萧凌深离开后,陆知夏松了口气,软软地坐回到椅子上,望着大开的门发呆。
她不该和萧凌深闹别扭的,或者说,她没有资格跟他闹变扭。
人家大婚,她为何要吃醋呢,毕竟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就和她无关。
若不是他要成婚了,她竟还不知,对他藏了难以察觉的心思。
只不过,她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庶女,凭什么能配得上战功赫赫的靖王殿下呢?从一开始,她便从未奢望过能得到这个男人的垂青,也从不敢对他动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如今,看到他快要成婚了,心里竟出奇地难过。
她低下头,重新拿起手中的笔,想要重新画图,转移注意力。
然而,再次有人踏进房间,从脚步声可以听出,那人步履优雅,而流烟走路都是急匆匆的,一听就不是她。
“殿下还有事儿么?”陆知夏并未抬头,第一反应就是萧凌深又来了。
然而,再次传来的,不是萧凌深高冷的声音,而是女子的微讶声。
“陆知夏!?”
这声音好熟悉……
抬眼看去,那女子的脸带着陌生的熟悉。她身着一席水红色衣裙,衣裙上绣了华丽金纹,发髻上簪着宝翠金簪,华美雅致,像是夜空中张扬的烟花。
“今日,我刚搬入王府,求见殿下不得,他谎言政务繁忙,却有空来瞧你。”刘天娇冷冷看着她,“看来,在殿下心中,你的分量,比我这个未婚妻还要重。”
听着她阴阳怪气的声音,陆知夏才想起来,她便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女刘天娇,当初她在西市摆摊卖机关鸟时,刘天娇曾拿她当靶子,牙尖嘴利地暗讽过她那嫡出的姐姐。
没想到,萧凌深要成婚的对象,竟然是她!
可这女人,不是一门心思想做魏王妃么?
“刘小姐误会了,”陆知夏起身道,“我是殿下聘请的幕属,前两日生了病,殿下礼贤下士,才来探望一二。”
“哦?是公事?”刘天娇似笑非笑,并不相信。
“嗯。”陆知夏微微颔首。
“一个幕属而已,殿下竟许你住在靖王府,还日日探望?”刘天娇反问道。
“前几日,我刚到北疆,因还未置办住处,所以才借住于此,”说完,陆知夏又补充道,“哦对了,殿下已在帮我寻宅院了,不日我便会搬出王府。”
“陆知夏,你糊弄谁呢!”陆知夏的一番解释,听在刘天娇耳中,不像解释,更像狡辩,“之前在京都时,我可是听说过你和殿下的艳闻!自从你被赶出陆府,殿下便将你养在私宅里,没想到,殿下对你用情至此,就算回了北疆也不放手,还要将你养在靖王府!”
“刘小姐!”陆知夏严肃地看着她,“请不要乱说,我和殿下之间清清白白,不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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