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令风对陶虎的了解可谓是登峰造极了,陶虎的反应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
陶虎这种人,极度的以自我为中心,觉得别人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那天他当着媒婆的面那么生气,除了害怕陈家听见陶大娘不愿意之后退婚,还有就是打破了他“掌控一切”的威严和安全感。
——把你这个赔钱货养这么大,不说好好孝顺我,居然还敢当着别人的面不听我的安排?
真是白养了你这个小白眼狼!
陶令风觉得陶虎十有**是这么想的。
在听到那句“我是她亲爹,还能害她不成”这句话之后,她就更加确定了。
所以她要在陶虎面前展示自己的听话、顺从和愚蠢,她要让陶虎觉得她真的信奉那一套把她当成食材的洗脑,而陶虎绝对不会对此产生怀疑。
因为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果然,在陶令风放在短剧里都会有人骂的演技之下,陶虎只觉得陶大娘是被他关怕了,或许还有怕嫁出去没人撑腰所以开始讨好他这个亲爹,不仅没有怀疑,还十分得意。
陶令风一直低着头,生怕被陶虎看出来她脸上的愤怒和杀意。
陶虎还专门吩咐道:“做些下酒的吃食来,陶二那个狗养的东西,打了他家那么些酒,吃他家些菜就给老子摆脸,呸!”
陶令风本来还发愁怎么再劝他多喝些酒,听到陶虎还想着再喝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地点头应是。
陶虎抱着他的宝贝酒坛子踉踉跄跄往屋里去了,陶二娘赶紧把姐姐手腕上的麻绳解开,心疼地替她吹气。
陶令风摸了摸二娘的脑袋,手底下发丝的触感和她身下垫着的稻草堆也相差无几。
“来,先做饭。”
陶二娘见事态进展和姐姐预料的一般无二,兴奋地双眼发亮,小狗一样蹭到陶令风身上:“姐,你真是神了!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陶令风也是狠狠松了口气,但仍旧悬着半颗心:“这才是第一步,等会你来给我打下手,他现在不会细看咱们做了什么,趁这机会把咱们路上的干粮做出来!”
她们跑出去还不定会碰上什么事呢,这些粮食喂给陶虎也是浪费,还不如让她们带了走。
二娘是从小干惯了活的,十分麻利地抽柴生火。陶令风虽然没用过这么复古的柴火灶,但有陶大娘继承给她的记忆和现代做饭的经验,稍微适应了一下之后就能顺利上手了。
陶家厨房里也没什么好东西,陶令风找了一圈,翻出来一小筐野菜并十几个鸡蛋。陶令风想了想,“我先用这些菜炒个鸡蛋给他送去,好让他下下酒。二娘你和些面,咱们烙些饼路上吃。”
“欸!”二娘脆生生应了,自去舀水和面。
陶令风看着眼前十二个鸡蛋,取了两枚出来。再想想陶虎的嘴脸,又放回去一枚,只一枚打进碗里,使劲往里面兑水打散,让鸡蛋看起来量大一些。
起锅烧油——油也没舍得多放,勉强不糊锅就行——倒入蛋液微微定型后搅散,扒拉到锅边下入野菜,带着鸡蛋香味的热油迅速激发出菜叶香气,最后把鸡蛋和青菜混在一起快速翻炒,柴火气混着菜香盈满整个厨房。
二娘和着面,忍不住深吸:“姐,你今天做的菜怎么这么香?给他吃真是糟践了!”
陶令风看着盛出来的野菜炒鸡蛋,鸡蛋嫩黄,野菜翠绿,卖相确实不错。
但再怎么,这也只是一盘野菜炒鸡蛋,就让二娘馋成这个样子。
陶令风一时忘了,陶大娘从没学过怎么做菜,只有煮粥和蒸饼还算拿手,其他的只遵循一个原则——能吃就行。
炒菜这项技能,陶大娘就从来没点亮过。就连烧水煮粥蒸饼这些,也是陶母还在世的时候教给她的。
后来陶母生了二娘之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从此再也没人会教陶大娘任何本事了。
人是想不到自己认知之外的事物的,从小陶大娘只学过、也只见过蒸和煮,所以她也只会蒸和煮。
陶令风心里发酸:“等咱们跑出去,以后比这好吃的多着呢!”
以后归以后,凭什么她们俩做的饭都要给那个人渣吃?陶令风给二娘拨出一小碗来,剩下的再摆摆盘,尽力让它看起来份量十足。
陶令风端着菜走进堂屋,窄小的土坯房里一点油灯就照亮大半。陶虎歪在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木椅上,双目游移,满身酒气。
陶令风一看,陶虎抱回来的酒坛子大敞着口,不知道又下去了多少。
“我做了道鸡蛋,爹你先吃着,我再去做两道菜给你下酒。”
陶虎醉醺醺的,也未曾察觉到不同,自顾自挟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唔,今日做的味道不错!陶二那厮抠门到家了,吃口菜也舍不得。我自家也有,谁稀罕他的!”
说着举起酒坛大喝一口,周身酒气愈发浓郁。
喝完又赞:“好浓郁滋味,那陈家得了大便宜了,明儿说甚也要让他家再多送些聘礼来!”
陶令风想着自己刻意多放的盐粒,无声笑笑,轻手轻脚走出堂屋,不去惊扰沉浸在酒气中的陶虎。
滋味浓郁些,才好下酒嘛。
厨房里二娘盯着金灿灿的鸡蛋直咽口水,捂着和面盆加速醒发的手来回摩挲,却硬是忍住了没伸手。
直到陶令风回到厨房,二娘才兴高采烈地把碗和筷子都塞给姐姐:“姐姐先吃。”
陶令风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幻视一些小狗乞食,实在止不住心软。
“你先吃,我把饼烙上,咱们抓紧时间。”
二娘想了想,“那姐姐你先做着,我喂你。”
陶令风也知道如果不答应二娘肯定不干,只能应了。
二娘面揉的很好,但是按照做蒸饼的法子和的面——如今的蒸饼其实也就是后世的馒头,所以二娘还放了老面进去,作用和酵母一样,都是为了让面发酵。
这做老面还是陶母传下来的法子,村里多有人不会的。陶母还在世时,还有人专门拿些鸡蛋青菜布头之类的上门求教,实在是做出来的蒸饼滋味差异太大。
加了老面的蒸饼做出来口感松软,细尝起来还有些微甜。其他人做出来的就板结僵硬,嚼着费牙不说,吃起来味道也不好。
这都是面团没能发酵的缘故,所以陶家两个女孩做面食,习惯往面里加些老面让面发酵。
实际上做烙饼还是用一半烫面一半正常温水和面加起来比较好,做出来的饼柔软又劲道。
但家里只有一个灶口,炒菜就不能烧水,陶令风又忘了专门嘱咐二娘别放老面,最后还是按照二娘习惯的法子和了面。
既然如此,陶令风干脆数了五枚鸡蛋打进面里,又再加了些面粉进去一块揉。加了鸡蛋的面更加柔软,烙出来的饼口感也会更好。
面粉里加了盐,又加了蛋,在烙饼之前面饼上还要刷上油,可以说就这么一张饼就能满足她们一路上基本的营养需求。
生鸡蛋不好拿,剩下的干脆煮熟了收起来,如今的天气也能放个两三天。
陶家的锅是传统大铁锅,就这么一口锅还是陶家曾祖父母那一辈传下来的,连同这在村里也能数得着的夯土房和全套的木头家具。
可惜后辈实在不争气,过得一代不如一代,到了陶虎往下连炒菜都没见过了,白白浪费了这口大铁锅。
但这锅煎炒蒸炸都来得,烙饼却着实有些费事——陶令风只会用平底的不粘锅或是专门的电饼铛之类的,这些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起码锅底都是平的!
而陶家这口大铁锅,用料实诚,可着灶口做的锅,安到灶上之后就没想着取下来,是最标准不过的尖圆底。
陶令风心里没底,让二娘先把火调小些,她先用一小团面团擀成巴掌大的圆饼贴进锅里,稍微倾斜着避开了最中心的锅底,免得掌握不好火候。
醒发过的面饼很争气,陶令风数着时间翻面,烙过的一面呈现浅浅的金黄色泽,可能是发面的缘故,和她想的那种柔软但又韧劲的大饼不太一样,两面烙完之后整体更加松软,还微微膨起些高度。
陶令风撕下一块一尝,瞬间明悟:这不就是校门口会卖的那种发面小饼嘛!再裹上些葱花五香粉之类的,就是她家小区门口一块钱一个的葱油饼,早上起来买两个饼一杯豆浆就是早饭,又好吃又省事。
陶令风心里有了底,想了想烧了两勺热油调了个油酥出来,裹进面团里做出来滋味更足。
有了刚才成功的经验,陶令风再做时可谓是得心应手,熟练地团剂子裹油酥擀饼,沿着锅底转着圈贴一圈,一次能做四五个。
她这边做着,二娘就不停往她嘴里塞吃的,还十分注重均衡,两口菜一口饼,饼烙完两人正好吃了个半饱。
二娘一抹嘴,接着烧水煮蛋。陶令风则拿了出门的小竹篓刷洗干净,将烙好的小饼一个个放进去。
除去刚刚吃了的,巴掌大的小饼共二十一个,整整齐齐摞在小竹篓里,上面盖了蒸笼布,最上面才是竹盖。加上煮好的五个鸡蛋,省检些吃上六七天也不成问题。
北方天干,如今天气也不热,饼只有越放越干硬的,却不至于发霉腐坏。
收整好路上的干粮,熄了火的厨房越来越冷。陶令风拉紧身上的破衣烂衫走出厨房,只觉得冷风刺骨。再一看,二娘也是瑟瑟发抖,恨不得团成一团。
这样可不行,下半夜只会更冷,她们就穿着这个跑出去准得冻出病来。
但实在是没法子,家里唯独陶虎身上那身还算暖和,那她们也不能把陶虎的衣裳扒下来自己穿上吧?倒不是为别的,陶虎只是醉了,他又不是死了,这么大的动静万一把他吵醒了谁也别想好。
倒是二娘想起来家里还有个水囊,也是从前传下来的老物件了。于是二娘重新起火烧水,滚烫的热水灌了满满一水囊,又能取暖又能喝水,实在是好用。
二娘烧水时,陶令风独自走到堂屋前。堂屋里传来如雷的鼾声,夹杂着陶虎咕哝的梦话。
陶令风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关键的时候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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