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有赖于这匹马的显眼程度,傅砚辞刚一进到村子里就被人发现了,村子里常年不来个外人,这突然来了,还是驾着马的,这叫他们如何能不紧张。

虽然附近有几个村子,但双方情况相差无几,也是用不上马的,仔细想来也只有县衙派人来收取各项徭役费用时才有人骑马而来。

想到这里,田地间干活的陈友神情严肃,心道不好,上个月才收完的银钱,难不成这个月又来要?

旁边与他想法一样的不在少数,几人纷纷朝陈友望去,担忧地问道,“村长,他们不会又来要钱了吧?”

陈友因为村子里的事去过几次县城,在村子里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之人,因此众人都等着他的决策,但陈友却觉得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对地里其他人道,“我看着不太像,你们接着干,我去看看。”说罢抬脚往地头的土路走去。

傅砚辞走得极慢,陈友出了田地没几步就追上了,在其身后约莫一步的距离出声,“这位公子,您找哪位?”

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傅砚辞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回过神来,闻声转身望去,是熟悉的面孔,他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笑容,神情真挚地唤道,“陈叔,我回来了。”

陈友微愣,仔细打量面前之人,逐渐露出惊讶的目光,双手颤抖着微微抬起,“你,你是土娃?土娃回来了。”

听到这个年代久远的名字,傅砚辞的神情僵住了。这是他的小名,听父亲说是因为在土堆里捡到的他,村子里都有贱名好养活这一说法,因此就起了这么个名字,直到六七岁在镇上读书了,老师才给取了正经的大名。

都是亲近之人,倒也谈不上讨厌,只是略有些不习惯,傅砚辞忍着别扭点头,“是我陈叔,我回来了。”

“好好好”陈友神情激动地一直说好,“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总算是回家了,瞧瞧这脸色,这些年在外头受苦了啊。”

傅砚辞知晓他是被自己这张脸糊弄到了,不过也没解释,只应和着任由他打量。

此时也正巧有婆子从村子里往这边走,身上也扛着干农活的工具,见陈友正拉着人说话,也笑着招呼道,“村长,是你家亲戚来了?怎么不请家里,在这大道上说话。”

陈友却语气激动,“于婆子快来看看,这是土娃,土娃回来了。”

“啥”于婆子听着直接将手里的家伙是扔了,几步跑了过来,细细打量,“哎,真是土娃,土娃回来了,你这孩子,你不知道你跑出去我们有多担心,就怕你这孩子被什么人给卖了去。”说着伸手摸傅砚辞的脸,

“孩子受苦了,这脸粗糙的哪有之前细嫩,也黑了不少,回来可得好好养养。”

因着陈叔和于婶子两个人的大嗓门,地里人都听到了土娃这个名字,也都纷纷扔下工具过来看。

村子里几乎没有人愿意嫁进来,大家都挤破脑袋想往外跑,所以尽管出走十年,回来看到的还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周围人对着傅砚辞都热情得很,虽然人人都盯着他看,但目光里多的是关切与喜悦。

傅砚辞能感受到大家的关心都是发自肺腑的,因此面上的笑容也是真心实意的,每个人的话他都一一回答,在外人看来实在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不过傅砚辞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几圈却始终没看到那个最熟悉的面孔,他打断了周围人的话,转头询问陈友,“陈叔,我爹呢?”

之所以问陈友是因为父亲与其性子差不多,都是热心肠的人,从前平日里都是一起下地干活的。

听到他的问询,场面僵住了,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陈友的身上,面对大家的目光,其中让他觉得压力最大的还是傅砚辞的目光,他忙摆手,“快去,把老村长找来,快去。”

听到这话傅砚辞心中稍安,既然能找到人,那就说明人还活着,还好还好。没等他这心落到实处,陈友语气沉重道,“土娃,有些事情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傅砚辞心里咯噔一下,喉结动了动,“陈叔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陈友皱着眉,一脸难受道,“你爹自你走之后在附近一连找了数日,县城也去了,都寻不到你的消息,从那后便日日寡欢,没有精神头,后来一日下了场大雨,下地收粮食的时候摔倒了,脑袋摔倒了石头上……眼下心智如六七岁儿童一般,怕是认不得你了,你回来了,往后好好陪陪他,一家人在一起往后总会好的。”

傅砚辞目光一直看着陈友,但耳朵却是嗡嗡作响,听不清他的话,周围人的嘴巴也是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着安慰的话,但他却只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耳朵发出的鸣叫声。

他摇了摇头想将这声音晃走,随之而来却是更加剧烈的疼痛,似乎是脑袋里的神经在痛,他不发一言地忍着这份疼痛,目光看着陈友,面上虽然还僵着,但到底挤出了一声好来。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耳鸣终于散去,耳边再次传来声音,“来了来了。”

傅砚辞转头望去,就这样看着父亲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老头子头发已经半白,但却是好好束着的,身上的衣衫也是干净的,只是在下摆处有些脏乱,应该是在田地间走动造成的,脸色看起来很好,一看就知晓是被人好好照顾过的。

傅砚辞终于忍不住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亲,儿子回来了,儿子不孝,回来得晚了。”说罢便跪下磕头,磕得一次比一次重,仿佛想把这些年的不孝都磕回来。

傅远看着他眼底只有好奇,见人跪了也跟着他跪下了,看他磕头却是想也不想地去拦,费劲地巴拉他的脑袋,不让他磕头。

傅砚辞被拦住就这样抬着脑袋看着父亲,一滴滴泪珠滑落在脸颊,脸上湿了一大片。

傅远伸手在他脸上胡乱地擦着,但因为手上沾染了泥土,越擦越脏,就收回了手,直接起身跑了。

幼时父亲也这般为他擦泪,看着熟悉的场景傅砚辞微微有些发愣,等人跑远了也没反应过来,周围的人看到了纷纷提醒,“土娃,你爹跑远了,快去追啊。”

“快去追啊。”

傅砚辞这才醒了神,忙起身朝着父亲离开的方向追去。

傅远跑得很快,等傅砚辞追到时人已经跑回了家,正趴在床边找东西,傅砚辞看了一会打算上前帮忙时,听到父亲笑了两声,直起了腰,应该是找到了。

傅砚辞走近几步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只见父亲将手中的纸团打开,里面包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糖,纸上还留有一点污渍。

傅远仿佛献宝一般双手举着送到傅砚辞的面前,“吃,吃糖,吃了不哭。”

村里的人也跟着跑来了,于婶子先进了屋子查看情况,见到纸里包着的糖,惊讶道,“这不是过年时给你的糖吗?竟然留到了现在。”

傅砚辞似乎是没听到于婆子的话一般,在父亲的注视下拿起了那块小得不能再小的糖。

家里一直都很穷,他幼时从来都没有吃过糖,后来去私塾读书时听同窗说糖很好吃,回到家便吵着要吃糖,父亲那个时候还为他笔墨的钱发愁,但还是笑着应他。

第二天让他如愿地吃到了糖果,从那往后,每当他读书遇到瓶颈,做不出文章或者考试失利时,父亲都会拿出糖给他,告诉他吃了这块糖一切就都会好的。

他将这颗糖放进嘴里,糖放得太久了,已经没什么味道了,他还是将其含在口中,眼底早已泛红,但在父亲的注视下强忍着没有流泪,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父亲,糖很好吃,很好吃,我很喜欢……”

……

直到傍晚傅砚辞才算是真正安顿下来,从前住的老房子眼下算得上干净整洁,有时常打扫的痕迹,他安顿好父亲准备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进到厨房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实在干净。

刚踏进院子里的于婶子冲屋子里喊道,“土娃,土娃快出来,我给你送点饭菜你们垫吧垫吧。”

傅砚辞闻声从厨房走了出来,见他从厨房出来,于婶子同他解释道,“老村长不记事后,咱们村子便轮流照顾着,吃饭也是轮着来,今儿正好到我家,就是些简单的家常饭菜,别嫌弃。”

傅砚辞嘴上道谢,伸手接过于婆子手里的食盒,拎着进了屋子,放到屋内的桌子上,桌子不远处就是一张床,傅砚辞的父亲傅远就在那安静地坐着,目光看着两个人。

傅砚辞低着头将饭菜端出来,于婶子在一旁叹了口气,“往后你回来,家里的事情也有人张罗了,虽说你爹不记事了,但心里还是念着你的,往后好好孝顺你爹,往后再走就一起带着吧。”

傅砚辞手顿了顿,咽下心中酸涩,嗯了一声,“不走了。”

“好好好”得了这个回答于婶子发自内心地觉得好,又说了两句就回家去了,临走前提醒了两次要记得锁好门,傅砚辞都应下了。

人走了傅砚辞便照顾着父亲吃饭,虽说不记事了,眼下也不过孩童的心智,但父亲吃饭还是很有规矩的,老老实实地坐着吃饭,等着傅砚辞给夹菜,没用傅砚辞多操心。

傅砚辞不知道自己心中现下是何感受,只沉默着照顾人吃完了晚食,又擦拭了一番身体,插好门,陪着父亲去睡觉。

傅远睡得早,吃过饭后一刻钟左右就睡着了,见人睡着了傅砚辞坐到了床边,伸手拿过他被子里的手腕,仔细把脉,一切皆如乡亲所言,却是脑袋受了重创,他也无法断定父亲何时会好,能不能好。

做完这一切他将父亲的手送回到被子里,又掖了掖被角,见人睡得实就没再动作,安静地坐在床边,就这样看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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