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柒全程面容慈祥、如关爱智障般耐心且包容地等着眼前的漫画家完成她的即兴创作。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她身处的这间不知道位于哪里的房间很小，小到塞入了小柒这个显然的外来者反而有些突兀与拥塞。
房间的整个风格很是居家，也很普通。
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这在怪谈市而言或许有些过分普通了——
四周被木质的地板与书柜与上世纪末的波西米亚风的拼花墙纸包裹，除了小柒脚底下正踩的，没有一丝类似那种白色的气泡框存在更是和她白日里看到的情景大相径庭。
幻觉？梦境？还是空间转移？
在怪谈市千奇百怪世界观下，似乎上述种种不可思议都变成了有理有据的有力可能性。
不过小柒敢打赌这房间绝对不在大眼图书馆的地下一层了，至少从空间层面上应该不是。
因为她看见了在那张绘图桌紧挨着的地方有一面窗子，那里面分明是怪谈市正常的街景，街上的每个行人还都在各自行色匆匆地移动。
下一秒，
“猜错了。那个是我画的。”
正在奋笔疾画的漫画家施舍给了她的模特一瞥，然后又迅速缩回了画板。
小柒不动声色地望天，果不其然又看见头顶的气泡框把自己的底子都给掀的一点儿不剩。
她再薅下一把生长出来的气泡框，像是薅下一把急切摆脱她脑袋的头发。
然后她不信邪地凑到窗前仔细观察，可是任由她怎么看却都觉得那不像是画出来的——伊甸市高悬在天空之上，夜晚映着街灯的人流熙熙攘攘。
小柒甚至认出来这就大眼图书馆外的那条街。
半晌，小柒憋出一句：
“姐！你这简直就是马良亲传、梵高再世、打印机转生啊！！！”
这次换成了漫画家小姐死鱼眼了，她用关爱智障表情看了小柒一眼，不假思索地开口：
“说实话，我的最新刊里倒是确实还缺个讨喜搞笑角色。”
小柒：……
谢谢，我倒也不是故意搞笑的。
就这样，略显轻松的烂白话车轱辘地滚过一轮，终于就在小柒以为话题终于要回归严肃正题的时候——
眼前鸡窝头的漫画家却回过身、又自顾自地沉入自己的创作中，似乎丝毫没有继续搭理她的意思。
这下轮到小柒懵了。
“所以呢？这是哪儿？我又该干什么？欸…你别画了！”
可被二次打断的鸡窝头失去了些耐心，连头也没回，只随意地冲小柒挥了挥手：
“别吵，等着。”
她淡淡道：
“你只是个搞笑角色，现在到你下场的时候了。”
小柒僵在了原地，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柱攀上了脖颈，后脑长出气泡的地方传来一阵诡异的麻痒。
似乎在她看不到情况的后脑勺上疙里疙瘩地有些什么凸起。
角色？下场？
无论哪个词都让小柒心中冒出一堆又一堆的胡思乱想。
但仔细回想起来，她今天所经历的一切……不就和那种经典恐怖影片里第一个送死的倒霉蛋一模一样吗？
一开始是平淡的入职、红门引起悬念；中间是一些小插曲……然后，突遭变故——反转，反转，最后接近真相——咔！
戛然而止，被未知的恐怖吞噬，只给观众们留下一个大大的悬念与跳杀。
所以，究竟是他们都是漫画家笔下的一场闹剧、还是他们的这场大戏被画进了漫画里？现实和虚幻、怪谈与正常的界限，到底在哪儿？
小柒瞅着拓图板上那暂时看不清内容的黑白线稿，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弱弱地问：
“那个…所以请问我们这部片子「主角」是……？”
漫画家拿笔杆搔了搔下巴，很诚实道：“不知道，还没想好。”
小柒默默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焦一块烂一块的图书管理员版乞丐装，又摸了摸快要散架的骨头，最后小心触碰了下皮肉外翻的后腰，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语。
可漫画家却笑了起来，一双藏蓝色的深眸从刘海下向小柒望来，像是在透过她看向什么人、什么东西：
“不过总不太难看，不是吗？”她笑说。
小柒哑口无言，对这种艺术家加上谜语人的发言敬谢不敏。
她用自己能够理解的认知重新梳理了一下目前得到的信息。
首先，眼前这个自称二流漫画家的人是个某种程度上能把笔下的事物转变成现实、或是和现实看上去及其相似的幻境的家伙。
其次，她有能力在幕后操纵一部分事件的发展。比如ODD特遣队、怪谈游乐场的产生、甚至大眼图书馆沦陷。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
小柒举起手问：
“所以，我能吞了这份便当吗？”
是的，从言谈举止中眼前人一直遵循着身为一个自由创作者的原则，浪漫务实的漫画家思维。
而如果抛开所有常规的一切，单纯以一个故事、甚至是一篇短篇漫画来理解的话，为自己找到些机会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
听见小柒的话，漫画家终于再次转过头来，只露出一截下巴上似乎勾了勾唇角。
“当然，请便。”她饶有兴致地道：“给漫画贴对白向来是责编和助手的工作。”
小柒反应过来，惊喜地道：“也就是说，你…不，太太您还没有填上故事的内容？”
“二流漫画家嘛，要什么自行车。”
女人耸了耸肩膀，“我只需要画出我想画的东西就好了，至于其他的。随你们怎么演咯。”
小柒福至心灵地看向窗子，玻璃窗外的景色硕大、空明，真实，却也虚假、空洞、沉默，如没能注入灵魂的朽木。
究竟是他们的演绎被画入了漫画，还是他们在按照漫画的轨迹所言所行，这似乎没有一个绝对的答案。
小柒不敢再细想下去，只匆匆朝桌前奋笔疾画的人鞠了一躬。随即径直朝着窗户的方向奔去，跨过窗台、推开窗扇、纵身一跃而下——
···
再醒来时，身旁是老福嘀嘀咕咕的抱怨。
“可怜的老福我啊，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难不成是因为上回我把茶叶偷偷倒进了警队水槽，搞得管道工老林掏了一下午排水管？还是……”
小柒：……
小柒幽幽地睁开眼睛：“老林恨不恨你我是不知道，但你要再这么念叨下去，我怕是就要绷不住了！”
“哎呀，诈尸了！”
老福一个激灵，浑圆的身体极其灵活地从蹿上了电梯轿厢顶，待看见小柒无奈地眼神又悻悻地挪了回来。
小柒环视四周，发现她已经回到了红色的电梯里面，不由得问：
“我怎么回来的？”
老福搓手道：“嘿，还是小柒妹子你有先见之明。这不是多亏了你留下来的阿虎兄弟的员工卡。”
“我当时醒过来一眼瞅到你在电梯前面不远，立马就开着电梯把你捞了回来。”
是的，在阿虎死前其实悄悄把他身上的员工卡塞进了小柒怀里。
然而那时情况过于紧急，直到她躲进电梯里的时候才想起这事，并把它留给了老福以防万一。
小柒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此时她的后脑一片光滑，除了发茬似乎再没什么异样的凸起，仿佛刚刚所经历的一切真的只是某人笔下的幻梦一场：
“呃…不是，我是说地下室那种白光还有呓语声，你看到了吗？”她问。
“没有啊，那不就是一间普通的地下储藏室吗？我还奇怪你怎么去那儿呢！”老福嘟囔。
小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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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小柒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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